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一条鱼抓住一条鱼
一条鱼切碎肚里有几条鱼的鱼
若是避开北风，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和煦。一再翻阅如今还暂时属于我的记忆，说不定什么时候，它们中的一部分便会支离破碎，类似顽皮的幼童，打落了仍然青涩的樱桃和柿子，迅疾坠落到雨夜密布的泥泞土地，昔时发酵的肥沃气味，散发不掉了，它们窜入我肿胀不堪的眼帘。实际上，所能做到的，莫过于返回原来的槐花巷，溯源去沟沟壑壑的轨迹途径，复原彼时的情景，一群男孩穿过堤坝边的水沟，最有可能最不可能推搡队伍尾部男孩跌进水沟的都是我。因为就在出发前几分钟，我们的母亲因为琐事在井台争执了几下。纳博科夫要求阅读者这样那样，他对陀氏分明有种骨子里的不屑，却又看不透陀氏神秘后面的真正面目。比如此刻其中交织的缕缕情愫，是我思索事件因果的必须，有一刹那，我会联想翩翩，那个男孩硕大的脑袋晃个不停，从槐花巷老宅的松木房梁，与两只嬉闹狡黠的硕鼠一起奔跑。几乎所有事物的场景都模糊不清，男孩的脸颊混沌，一直没有再转向我的梦境。想要追踪恶魔走过的路线，我又能做什么呢？况且之前我胆小如鼠，走路都怕碾死蚂蚁，类似班宇在水里潜伏，东北工厂废墟的天空灰蒙蒙的，我可没有水性，只是旱鸭子，他能逃脱掉的东西，我阅读《冬泳》也没有什么可以摆脱的。甚至幻象不断重复地叠加，不曾有过的烦恼，在整个四月达到了顶峰，事实抑或真相悬浮着，与大多数虚假的面庞，逼近了平凡迂腐。我不厌其烦地寻找了线索中的诸多人，拉拉杂杂掺进去了对陌生犬类、喵星人的恐惧，过度的乡愁，严重沉浸在小说阅读的癔症，周遭的荒唐逐渐出现反噬，可是那个男孩被压扁了，仿佛一枚书签，夹在记忆销退的某页。最先有人告诉我，他在陈村乡下承包了一个农场，田野里充满黄橙橙一眼望不到边的有机玉米，雌雄同株的花蕊，就在棒子顶端放肆地绽放。尽管生活异常空虚苦闷，大多数的阅读，并不能解决为了问题而存在，转而去其中寻找慰藉的人物。这期间我阅读过马库斯·米森《参与的恶梦》，警惕的方向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偏离方向的公众参与，与我关系不大，我重新沉入了书名的遐想。把解析这个世界的分崩离析、石油的涨幅、飞机为什么越飞越快、高楼大厦的五至六位数价格的间隙等等交给了更聪明的人，在恐惧降临之前，我要目不转睛地瞧着男孩清澈的眼眸，他掉入蔚蓝色藕塘的慌张，我近在咫尺地握住了死亡的手掌，夏季的衣裳，毫无任何浮力，连一个漂亮涟漪旁蜻蜓的叹息，也试着继续保持沉默。
一定有人明白从黑暗中仰起头的艰难，但是那天在九号楼无以复加的悲伤击中了我的全身，皮囊瘫软，灵魂恐惧地被阳光打回原形。我们只知道博尔赫斯，却不知道皮扎尼克，殉于诗歌的灵魂是不分性别的。“在我与镜子中间”，“我和我以为的我共同”守着所谓的秘密，我需要喝点白酒，度数高的那种，不需要任何人共饮，至少在我醒来，口腔中洋溢着有机玉米的沁香。我多么希望男孩保持他的聪明机灵，他和我一起固定彼时的空间，趁目前紊乱的回忆还能沉思冥想，男孩也没有喝了一肚子藕塘的污泥，太阳光亮地照耀，荷叶还没有残缺，蜻蜓仍然无所事事地游荡，我也没有粗糙迟钝，悄悄透过岁月的藩篱，窥视着那些将要发生，不可避免地发生。其余庄严地悲哀，接下来椎间盘膨凸、下肢关节炎以及右肘的腱鞘炎开始坚定不移地咬住我，这属于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结果，不过宿命早早地玩起了自欺欺人的游戏。空气中的溶胶，流淌勾走了记忆中最可靠的部分，蔷薇花被不测风云憔悴了一地落英斑驳。头痛欲裂的午后，向着最南边望去，随着东风浩荡，一地的玉米英姿飒爽，男孩微笑显得有点高深莫测，好在绵延的绿色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颊，“恶魔仍在尖声喊着它的意见”，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缓缓前行的队伍中间发痴，藕塘堤坝缺口的某处，谁轻轻推搡了他一下，他无声无息地滑进污泥，浅浅的水面霎时恢复了沉寂。艺术家 Steve Binetti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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