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昨夜开如雪，渐觉花前成老丑

人与物将我们
团团包围。无论是物是人
都在折腾着我们的眼睛
倒不如在黑暗中生存

by 布罗茨基

樱桃昨夜开如雪

渐觉花前成老丑

我是盼着樱桃花的花团锦簇，对于随之而来的果实，倒不是那么上心了。花落后的萧索不久，乍暖还寒，仿佛一夕之间，嫩绿拨动了枝叶的隐藏，黄粉的樱桃，很贪婪地吸吮着春天的气息。

去年早些绽放的樱桃花，小区各处，有那么几簇，不高不矮的锦绣，走到树下，并不拒绝遇见喵星人，除了深夜之外，它们阳光下的慵懒，倒是特别像某个似熟非熟的姑娘。

红了樱桃的蒋竹山，与我一样，唏嘘春夏交织的天气阴晴不定，平添了诸多惆怅。我对水果的兴趣不是太浓，是把它们当作节气的使者，春天过去，便是炎热的酷暑。

樱桃的花开花落，一直红透熟透，基本是鸟雀的天堂。其实果皮的红色未必有黄色多，黄橙橙，亮晶晶，随着春风摇摆，荡漾出一条随心所欲的弧线。不南不北的品种，酸甜皆有差池，不伦不类，成就了鸟雀们的盛宴。

元稹描写樱桃花，遂有“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意味，现代女人窈窕出好看漂亮衣裙的愈来愈少，白乐天想念元稹花间同醉，元稹远远瞧见千万朵樱桃花，回溯原来花丛下的女人，一袭罗裙，红艳似火，到底还是有花堪折直须折的遗憾。

除了几簇樱桃繁花时节，窥见过喵星人的慵懒和蜜蜂的骚扰，树周遭再无其他人流连。樱桃花是大抵没有香味的，春雨打落它们也没有值得伤怀的地方。只是欢喜，它们灿烂的小径，我踱来踱去，透过繁花的缝隙，鸟雀展开羽翅，冲天而起的逍遥。

樱桃的滋味，恐怕酸味占有了重要部分，清香是少不了的。玉溪生的忧愁都被后世解读放大了，他不一定有如此多的政治抱负，写点爱情诗总是可以的吧。原生家庭的男人，总是在识得他人脸色之后，才逐渐洞悉世情。

李义山大概没有赶上花期短促的樱桃花，“流莺舞蝶两相欺”，他彼时瞧着飞动的黄莺和蝴蝶发呆。有的情绪，疏忽而至，想当然地从樱桃花下熟视无睹，类似此花落了一地，再注意到的“参差”之事，实在很多，流年不等春。

春天的事情，有时候无趣之至，泾渭分明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消失殆尽。黄昏闷热，农历二月的天，疫期里的时间是反反复复，人的轨迹也是重复，所以我不断穿梭记忆格挡，去年樱桃花绽放的时间，懵懂无趣的睡进春梦。

梦的边缘是淅淅沥沥的声音，触不到黑暗中大幕的边缘，“天街小雨润如酥”，韩愈怀念长安最美的时节，就是被春雨浸润的模样。第二天，樱桃花果然绽放了，这是去年的场景，小区中央，那一大簇的碧绿，黎明来临之后漂浮着万千花瓣。

这样寻常的樱桃花怒放，常常赶在春雨之前，完成了果实的酝酿，行色匆匆的人们，心不在焉地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那些杏黄微沁蓓蕾般的樱桃，颤动着小脸，开始对陌生世界的琢磨。想着这樱桃不是那樱桃，更不是黝黑乌紫车厘子皮实的样子，嘴里不觉有点酸意澎湃。

“清平乐”原为宋词寻常词牌，王静安填词喜用，人在羁旅，他离家至姑苏城，想起了樱桃花下的她，“樱桃花底，相见颓云髻”。花影婆娑的女人，垂首不语，罗裙红衫，春天里格外突兀，疏离了欲语还休的男人，分不清梦境里外的自己在哪？

作品：Gail C. Flan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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