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你眼中苍白的旋涡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并非最初的，——我抚爱
这一头卷发，我曾吻过
比你色泽更红的嘴唇。

by 茨维塔耶娃

姑娘是你眼中苍白的旋涡

《聊天记录》算是九零后爱尔兰女作家萨莉·鲁尼讲述的她们年轻的故事，花费了几个晚上的间隙，终于连在一起，发觉阅读的末了，究竟我们何时会爱？会爱上谁之类的问题，明显有些纸上谈兵，在这样有点自残倾向的年轻女人爱上已婚男人的路数，鲁尼的洞悉可能更加老练精准。

水漫金山之后显然进入了固有的桑拿天模式，彼时日照香炉生紫烟的憧憬往往伴着大汗淋漓，爱淌虚汗的皮囊只好先投降，躲进空调的庇护之下。汪曾祺先生以为酷热大汗淋漓属于人间至味，比起先生“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有趣，几乎皆是朴素之心。

天热产生的欲望，不能消弭，遂只好去阅读里洗涤，恐怕是迄今为止上好的消暑良方，尽管我十分不情愿坠入昏睡之中，仍避免不了被情节束缚，年轻我执的女人，总是被世界敏感的炙烤一下的时候，用刀子刻苦地在自己光滑的肉体上留下无数印记，写作者少不了剔透的内心澎湃，幸好这时年轻女人无法把持的欲望，撞上了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充满欲望的大网，说不清是张网以待，还是年轻女人本就是个随时在任何网中驰骋的精灵，一场储存海量的聊天记录，很有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被忽略不计，侥幸成为阅读者，然后各自南辕北辙，让我想到阅读《那不勒斯四部曲》堆积的感受，那时挂在年轻皮囊之外的欲望还在路上。

小说中文版的名字《聊天记录》，似乎不如英文版《与朋友们的对话》直截了当，女主弗朗西斯的叙述，有着写作者鲁尼自己不能确定的方向，写作者和文字的关系松散，她自己也不知道会被文字带进什么样的宿命气氛，这种状态恰恰是小说女主和将要发生什么样情感波澜的中年男，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触碰处理彼此皮囊和灵魂的交错，假如有灵魂纠葛的话，问题是男女之间那些欲望的试探，从来都是高速列车，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弗朗西斯显然是双性恋，她刚刚和女友鲍比分手，尽管如此仍在一起朗诵弗朗西斯新鲜个性的诗歌，当然小说里引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学碎片，以至于下面要出场的另一对了无生气的男女夫妻，我毫无期盼。

说句实话，虽然自己廉颇老矣，小说的前半部，我还是比较喜欢弗朗西斯浮在汗毛表面的欲望，阅读的快感在于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一个人物继续关注，“在危机时，我们都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决定，我们究竟要爱谁。”下一步，女文青弗朗西斯和鲍比进入了女作家梅丽莎和男演员尼克夫妇的圈子，相对二十岁的跃跃欲试，欲望对于那一对同是“老司机”的夫妇，人生倒是无数无垠出口的循环。

我行我素的结果，鲍比很快与梅丽莎热络起来，剩下有个性的两个人弗朗西斯和尼克，旋即成为弗朗西斯的主场，她发了第一份邮件给他，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她疯狂地委身于他，男男和女女，女女还有吃相，即便不能理解，也叹息一声，写作者的惘然大过了阅读者斑斑驳驳复杂的眼神，弗朗西斯凭着青春的皮囊，根本不可能给予我们任何回归道德的机会。

其实对弗朗西斯而言，不管是同性女友，抑或异性男友，名称的定位无所谓，只是在毫无章法的欲望中汲取各色各样的温暖。反之类似我们暗夜里给自己难以安放的灵魂，暂时隔进千疮百孔的肉体，欲望就悬在头顶冷笑。

逝者如斯夫的只争朝夕，不如醉生梦死的长驱直入，年轻的弗朗西斯和已婚尼克之间的恋情，始终处于生活的旋涡，道德不允许其他女人对如此标签的男人明火执仗。弗朗西斯和鲍比是否看清了尼克和屡屡出轨的梅丽莎婚姻的真相，这并不重要，她们热烈地拥护者她们自己想象向往的世界，一段充满人情世故、阴谋背叛的四人关系，不过是年轻的她们，对脚下世界混沌不清水面的浅尝踩踏，没有如履薄冰，只有一往无前。

到了结束，弗朗西斯依然重新与尼克恢复了好奇嫉妒复杂争吵全身皆是欲望的男女关系，她一点都不渴望未来循规蹈矩的成熟，那些稍纵即逝的青春年华，即便明天会沉浸在源源不断的懊悔之中，都不如此时此刻的放浪形骸，像一场酷暑燥热的及时雨。

绘画：Petrov-Vod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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