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沦陷，星空沉寂

你的生命是一条大河

滔滔地奔流
在你的岸边，我美好地生长

不为人所见

我就是那朵隐藏在灯心草菖蒲草里的花
你的滋养是怜悯

然而也许你从未看我一眼

By 斯托尔尼

山河沦陷，星空沉寂

总算没有坚持下去，当饥饿唤醒了疲惫，抵挡瞌睡虫是最无意义的，我在班车后半部的晃荡中阖上了眼睛，手掌被自己攥出了淅沥的汗水，乌托邦的诺亚方舟，上面的人可以长生不老，其实是反复流转的记忆，也沦为一个程序掌握的程序。

为什么巴尔干半岛被称作欧洲的火药桶？我不太关心，浅层次的理解不外乎地理历史和政治的原因，最有可能是这几种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换而言之，道理总是给予那些我执比较旺盛的人的，我想做个简简单单的人，阅读刷碗能混在一起天下大同甚好。

想必阿尔巴尼亚和霍查早已退出众多阅读者的关注度，霍查主义和霍查派又是个如何革命，革命如何纵深坚持的问题，对期间历史感兴趣的诸君可以思索阿尔巴尼亚左右逢源在几个老大哥之间的轻盈身影，伊斯梅尔·卡达莱作为霍查喜欢的诗人，成名于霍查时代，动荡后辗转巴黎，写作者忧伤的隐喻从此弥漫于充斥着武装冲突、内战、种族清洗等等的巴尔干上空。

温度突升使得皮囊无所适从，暂时还没有从对厚重衣衫的依赖逃脱出来，隔着玻璃投射的阳光显得特别炽烈，昨晚环绕金融大厦不知多少圈，脚下蠕动着几只过冬的蝼蛄，它们攀上地表的速度倒是挺快，仿佛夕鸣悲的是另外几只。春寒料峭，又很快有一波寒潮来袭，蝼蛄会重新躲回地下吗？

没有一颗行星偏离轨道，从《亡军的将领》到《破碎的四月》，其实我对卡达莱避开政治描写宿命般的杀戮没有多大感触，人们奔跑在土地表面，没有终点，以万物为刍狗的又是什么呢？福柯说过做个有趣而无耻的人，他会使搞不清楚这种表述，以及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只争朝夕的阅读，而继续按照世俗习惯去思维的人无所适从。

关注权力制度金钱之外微不足道的琐碎事情，莫过于刚刚从两张油腻不堪的铁锅前走开，我不止一次考虑过洗涮它们的时间成本，双手皮肤的代价，但是最终安静的想法，不会使得它们在下次使用之前处于干净整洁的备用状态，毕竟有人要为它付出点什么。存在的理由和贫瘠的精神产生的矛盾，让我绕不开它们炮制的桎梏，走不进想要的生活轨道。

《谁带回了杜伦迪娜》是卡达莱的又一代表作，整个故事框架取材于巴尔干半岛的一个传奇故事，魔幻怪诞的气息既有《等待戈多》麻木不仁的荒芜，还有着我在班车突然醒来，不知道这蠕动而行的机械蝼蛄，自己肥硕松弛的皮囊如何陷在一排排靠椅，发觉我本是个大甲虫的卡夫卡，日子重复的，思想就是浮在车窗外可怖的毛絮。

即便如此，写作者在有些悬疑魔幻的文字里浸染了宗教、政治、民族、传统文化等多种元素，再加上阿尔巴尼亚彼时错综复杂的地域国际关系，最重要的是它刚刚咬牙切齿地离开了一个老大哥的怀抱，小说可能便在相悖、相持、相融以及相互映衬里呈现出不同层次的造影。死人带一个活人回家，而后让两个相互见面的活人双双殒命，带回杜伦蒂娜的，到底是她的情人？抑或是她死去的哥哥康斯坦丁？

小说不过是梦游的人们锦衣夜行，无论如何都不要打断他们，伟大的小说家总是在生活中积累无数细节，然后沉浸于他的想象不断发现探索，我喜欢的帕慕克和V.S.奈保尔都是如此，不管叙述如何深陷流沙，还要在黑暗摸索向前，即使黯淡无光，这是个任意开始结束的游戏，实际上我固执地寻找中心的举动分明有点呆傻。

这怕是无能为力的阅读吧，小说家与阅读者对峙着，最初感官的刺激如海水退却，暂时无法理解世界深邃不安的意义，曾经在托马斯·曼《魔山》结束以后，返回不了小说以外，我沮丧地沦落在无比真诚的困境里，一切都随时间而变，反抗小说的现实和反抗小说之外的现实，幼稚园般可笑，或许从世俗中唤醒心灵的注意力都是那么幼稚可笑。

插图： Yang Mingqing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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