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编者小记：这是一篇16年前写的微型小说，刊发于2002年3月19日《今日淅川》。写的也是驻村扶贫的故事，但却与现在的驻村又有些不同。这里笔者需要郑重声明的是：此文为小说，非纪实。故事、人物均为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三月，杏花开了。杏花开的时候，总要下雨，像牛毛，像花针，轻轻地笼罩着云雾村，吻着那粉红粉红的杏花林，吻着那红艳艳的迎亲船。鞭炮手小李在抽完第七根烟之后，用颤抖的手，点燃了那串挂在树枝上的大鞭。随着那“霹呖啪啦”的鞭炮声，小李的心头一酸，两行热泪禁不住涌了出来。

新娘是杏花嫂。小李来云雾山驻村，最先认识的便是杏花嫂。那天，小李背着被褥，提着锅碗瓢盆，从码头上走了过来。看着横七竖八的蜿蜒山路，小李迷失了方向。这时，他看到麦地里有一位大嫂，正在锄地。这大嫂，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小袄，背上背一个小孩，弯着腰，一根又粗又黑的辫子垂到胸前。杏花嫂得知小李是来云雾山驻村的，便一手提着锄，一手夺过小李手中的行李，领着小李往大队部走。在交谈中，小李知道，杏花嫂的丈夫因病去逝，留给杏花嫂的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孩和一大笔债务。

杏花嫂是驻村工作队帮扶的第一个对象。云雾山濒临丹江河，那一望无际的库区消落地提供了丰富的秸秆资源。小李刚刚从华南农学院毕业，一肚子的墨水正无处用。小李决定带领乡亲们搞青贮、养肉牛。可乡亲们根本不领小李的情。小李走访了几家，都说库区地多，腾不开手。背地里，乡亲们笑着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瞎折腾个啥，弄不好会栽跟头！”

工作队一研究，决定先扶持一家贫困户，等赚了钱，人们会响应的。于是，小李想到杏花嫂，想到了杏花嫂背上的孩子，想到了杏花嫂的大辫子，想到了杏花那双被不幸和贫困折磨得暗淡无神的眼睛。通过三番五次的工作，杏花嫂豁出去了。她道：“反正是睡下一身泥，起来泥一身，大不了再背一笔帐！”

在驻村工作队的帮助下，青贮池挖好了。八月十五前后，正是青贮的好时节。工作队的小李、大张和老王，来帮助杏花嫂拉秸秆。青贮中，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令小李终生难忘。

这天下午，小李正在玉米地砍玉米秆，手中的镰刀不经意捣着一个大蜂包。这时，一群黄蜂“嗡”地围了上来，小李丢下镰刀，拨腿就跑。可哪里跑得过带翅的黄蜂！蜂群围上来，落在小李的头上，蜇得小李睡到地上打滚。还是大张、老王赶过来，用衣衫赶走蜂群，把小李背了回去……

小李睡在床上，脸肿得像个小盆，眼睛眯成了一条钱。大张去找医生，可最近的诊所离云雾山也有17里山路。小李发高烧，说胡话，急得老王在屋子里团团转。

房东大娘说：“快去找个奶孩子的，挤点奶水擦擦！”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谁会用自己的奶水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正在这时，杏花嫂闯了进来。她急匆匆的，也顾不得什么，解开衣襟，对着小李的脸用手一挤，热腾腾的奶水便落到了小李的脸上。

医生赶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了。这时，小李已经退烧，脸也消了不少。医生说，幸亏处理得当，要不，小李准没命了。

事后，大张打趣小李，问杏花嫂的奶是啥味，问得小李涨红了脸，赶着大张打。杏花嫂道：“这没什么，换了任何一位村里人也都会这样做！谁没个三灾四难的，一口奶水算得了什么！”一席话，说得队员们的心里热乎乎的。这就是山里人，善良、勤劳而又可敬可亲的乡亲！

杏花嫂的饲料很快就青贮好了。从池里抓一把，酸乎乎，还夹杂着新鲜的青草味、浓郁的酒香味。杏花嫂把5间偏屋腾出来，做为牛舍。13头夏洛来、西门塔尔品种肉牛购了回来。在小李的指导下，杏花嫂的牛长势很好。第二年年初，第一棚肉牛出售，净赚利润3.6万元。这可是30亩地一年的收入啊！村里人眼红了，家家搞青贮，户户养肉牛。就这样，云雾山的养牛业很快发展起来了。

春天来了。杏花嫂经人介绍，找了个上门女婿。结婚这天，工作队的队员们都来帮忙。小李仔细打量着杏花嫂，瀑布般的长发，一件粉红的绒线毛衣，勾勒出她那窈窕的身材。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气息。这就是杏花嫂？这就是那个背着孩子锄地的杏花嫂？

迎亲船离岸了，杏花嫂站立在船头，羞涩地向乡亲们招手。船在丹江河上掉了头，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这时，一股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涌上了小李的心头……

三月，杏花雨，飘呀飘！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