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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说前沿 · 家园‖总第1146期

家园

文/芦艺汀(山东)

德贵大娘摘了锁,往前一推,两扇铁门松开,让出一道缝。德贵大伯说:“你用点劲。”德贵大娘说:“这么宽了,你还进不来?”德贵大伯说:“有人住,谁家开门不是四敞八亮!”

德贵大娘只好再开一次,让两扇门贴墙靠边。外面的光接通了院子里的光,门洞亮堂起来,看到墙角吊着的蜘蛛网。德贵大伯两只鞋底擦着地皮往家里挪。上了五次手术台,身子虚了,擦着地皮脚下还感觉不到有根。德贵大娘见状,忙伸手来扶。德贵大伯说:“你忙你的去!”德贵大娘说:“怕你摔倒。”德贵大伯说:“我一个大活人能摔倒?!”

儿子停好车,小跑过来,两手虚在后面,跟着。

德贵大伯说:“我没事。卸完东西你还有事。”

这次从城里回来,德贵大伯知道自己不行了,按村里人说法,他是有了日子的人,死要死在家里,便把穿的用的都带上。留在儿子楼上,没人用他的,还占地方。自己带回来,能接着用。他吃饭用的筷子勺子,睡的被子褥子,穿的单衣棉衣,加在一起好多东西,后备厢放不下,后座也塞不少。儿子光卸这些东西,够他忙活一阵。

德贵大伯肚子里有病,脑子没病,知道街上有眼睛瞅着,他回来的消息比风还快,抽不了一根烟就能传遍全村。他不让人扶,是给街上人看的——当初站着出去的,现在还站着回来。他是为儿子着想,如果站都站不住,外人会认为是儿子不给自己治疗,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岂不坏了儿子名声?他能站着,说明身体还行,还能做主,是自己要来家的。

去年他生日时,儿子赶上过周末,带着老婆孩子来家,见他做一桌子菜却不怎么动筷,说要带他进城里医院查查。德贵大伯说:“年龄大了,胃小了,减饭正常。”儿子说:“你瘦得太快。麦收时还满面红光,才一个月,你腮帮子都塌下去了。”德贵大伯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德贵大娘也劝,说:“查不出病你再回来,没人拦你。”德贵大伯这才跟着上了儿子的车。谁知,医院真查出病,肚子里长个瘤子。他这才明白,一段时间来身上越来越没劲,既不是收麦子累的,也不是年龄偏大,都怪那个不疼不痒的瘤子,躲在他肚子里闹独立,要搞垮他身体。有病治病。德贵大伯从此留在城里,在医院和儿子家两头轮着住。收秋没让他回村,是儿子找人把庄稼收了,跟着把地承包出去。动手术,肚子豁开,伤了元气,能活下来就不错,已管不了庄稼的事。他不是不想管,是德贵大娘和儿子都不让他管。德贵大娘说:“你先别想着干活,先想想咋活。”德贵大娘说话不像儿子那么婉转,在一个床上滚了四十多年的夫妻,知道哪块床板撑多大重量。德贵大娘继续说,“不图你挣钱,只要像电线杆那样能竖在这里,我和孩子心里就有主心骨。”

德贵大伯坚持回村里,是他不想再往医院跑,白花钱。医院从来不说病治不了,经常劝病人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从来不问问病人的钱从哪里来。看病没钱,钱就比命重要。他做手术、化疗,儿子已经拉了几万饥荒。他捏捏自己薄成黄纸的肉皮,说:“我原来啥样,现在啥样,越治越差,这里空气也没家里好。老家空气养人。”他说的家不是儿子楼上的家,是他亲手一点点垒起来的乡下这个家。这个家才属于他的家。他回这个家来,除了给儿子省钱,还有想法,挂念着院墙外那几棵果树。在城里是花钱等死,回到村里他觉得自己还能有点用处。他没力气干活,但眼睛还管用,只要坐在门口,那个年年来偷他树上果子的人就不敢露头。

儿子卸完东西,德贵大伯瞅太阳挪过天井,挪到了东墙根下,便催儿子赶紧走,下午的班不能迟到。德贵大娘收拾屋里、床铺,顾不上做午饭,让儿子半路上买点吃的。再说,家里已经大半年不动锅灶,刷锅洗碗需要打扫,米面油盐柴火也不凑手,想做饭一时半会还就不了绪。

【供图:任家大小姐】

儿子来送他,只请了半天假,迟到要被扣钱。儿子儿媳都是车间工人,一天不上班就没有工资,儿子儿媳和两个孩子还指望那点工资过活呢。他以后给儿子帮不上忙,总不能再拖累儿子。儿子虽然进了城,在村里人眼里算是出息了,体面了,德贵大伯心里清楚,在乡下是平头百姓,进了城里还是平头百姓,并且更累。

德贵大伯说:“我安顿好了,还让你娘回去看孩子。”

儿子说:“我娘先照顾好你。”

“你丈母娘是一门亲戚,打补丁可以,看孩子是咱赵家的任务。”

“反正她闲着没事。”

“不能说人家闲着没事。人家闺女嫁给你,帮闺女就是帮咱。”

“知道了。”

儿子生第一个孩子时,担心德贵大伯一个人在家种地玩不转,想让他丈母娘给他看孩子。德贵大伯不同意,说:“孩子姓赵,他有爷爷奶奶,干吗让一个外姓人来看孩子?咱村从老辈子传下来都是爷爷奶奶看孙子孙女。”儿子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德贵大娘进了城里,帮儿子看大了老大,又看老二。德贵大伯平日一个人在家种地,收麦收秋,德贵大娘回来给他搭把手。他种地简单,一茬麦子,一茬玉米,一年两茬作物,扣除种子、化肥、机耕机播费用,好年景能落一万块钱。农闲时他去邻村潘自兴的木材厂打零工,一年又收入一万多块。地里卖粮食收入的一万块钱交给儿子还房贷,打零工挣的钱自己留着。这次,德贵大娘跟着回村里照顾他,城里的小孙女没人照顾,只能把亲家母叫来。

儿子呆坐在屋里,见没别的事,便起身回城。

德贵大娘送儿子往外走。

望着儿子穿过院子,背影一拐,消失在门洞,德贵大伯心里一暗,跟着一悲,感觉这座宅院里的时光和天光都被儿子带走了。如果儿子跟他一样在村里做农民,或者他一直跟儿子住一块儿,心里肯定没有这种断层感。儿子不但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跟他天壤之别,连他苦心经营曾颇为自豪的这座宅院,儿子也不感兴趣。有一次儿子喝了酒,抱怨他糊涂,如果把在村里盖屋建院的钱拿到城里买楼,他们肯定发了,起码没有房贷。德贵大伯说:“这是屁话,你是没房贷了,我跟你娘住哪?”儿子说:“都跟我住楼。”德贵大伯说:“在地里干一天活累个半死,为睡个觉我们再跑出一百多里爬楼梯?”

德贵大伯家的宅院是十年前建的,墙内墙外都挂了水泥,如铜墙铁壁,至今在村里仍不落下风。他想把房子建这么结实,一劳永逸,世世代代都把根扎在这里。为打造这套宅院,德贵大伯陆陆续续建了十年,先建起五间正房,再是东西偏房,之后院墙和门楼,加上天井地面硬化,整整积攒了十年,建了十年。在村里盖起一座像样的宅院,不光是为脸面好看,还是一种家族荣耀和兴旺的象征。

【供图:任家大小姐】

儿子回城走后,德贵大伯又回到他和德贵大娘以前的日子。日子还是以前的日子,生活却不再是以前的生活。以前,他睁开眼出门下地干活,没轻没重地干活;现在,他睁开眼,先发一会呆,发现自己还活着,听见德贵大娘在伙房做饭拉风箱的“咕哒”声。以前,他吃嘛嘛香,辣的酸的咸的,来者不拒,还不时喝杯小酒;现在不行了,酒直接戒了,要喝只能喝粥,一碗稠糊糊的小米粥就顶一顿饭。人不能干活了,似乎胃也变小了。

因为他家的地都包给别人种,德贵大伯不用考虑农具农活,但他仍然关心农时节令,关心土地和粮食。他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后慢慢挪到门口,又蹭到街上。德贵大伯走到哪里,德贵大娘拿着马扎跟到哪里。马扎是给德贵大伯准备的,走累了屁股下有东西坐。德贵大伯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听听街坊嘴里的新闻,看看村外的庄稼。田野上一片青黄,那是麦子即将进入成熟季节。看麦子的长势,能估出产量,估出今年是个什么样年景。不管怎么说,五谷丰登,就是庄户人家最幸福的日子。

从街上回来,他对德贵大娘说:“从明天起,你不用总跟着我。”

“不跟着你跟着谁?”

“我身上不长钱,总跟着我干啥!”

“你身上要是长钱,我才不跟着你哩。”

“为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身上要是长钱,哪轮到我?周围早围满了。”

“也是。”

“是围满苍蝇。”

德贵大伯不生气,这是他们之间说的最多的笑话,把没有的事说得跟真事似的。德贵大伯身上不长钱,德贵大娘也不会让他围满苍蝇。玩笑完了,才说到正事。德贵大伯说:“家里空气养人,我到冬枣熟了也死不了。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找点活干,多少挣点——咱在家也得花钱。”

德贵大娘说:“儿子说了,需要啥去老九那里拿,记账就行。”

老九跟儿子是一代人,没进城读书,也没进城挣钱,在村头开了家超市。

德贵大伯说:“咱两个大活人,买包火柴买袋盐也记账,不怕街坊笑话咱俩真熊到家啦?”

德贵大娘说:“我不在家,你要是想出门走走,咋办?”

“从明天起我哪也不去,就坐在门口——我要看看那棵杏树到底能结多少杏。”

德贵大伯家院墙外边与前邻之间有七八米空闲地,他用篱笆围起来,成了一个小菜园,以前种菜、种了几棵果树。树长起来,就不再种菜。园里有两棵冬枣树、一棵杏树、一棵桃树、一棵石榴,还有一棵香椿。香椿属于菜树,椿芽炒鸡蛋,吃不了的椿芽搓上盐腌起来,留到秋天吃,比吃腌萝卜疙瘩下饭。种这几棵果树,德贵大伯认真规划过,开春吃香椿,春夏时节是桃子和杏,秋天有石榴,冬天吃冬枣,四季有果,且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绝对绿色。规划归规划,德贵大娘在城里看孙子,他一个人在家,干完农活,还抽时间跑到东坡村潘自兴木材厂打零工挣钱,家里白天跟没人一样。有人瞅准这个机会,那杏子桃子枣子熟一个薅一个,个大的、成色好的都薅没了,进了别人肚子。园子里几棵果树,一年到底能结多少果子,至今是个谜。德贵大伯知道这个贼是谁。是秋生媳妇。

【供图:任家大小姐】

秋生媳妇原是大城市人,长相俊俏,十多岁时父母意外离世,她被人卖了几次,精神受了刺激,疯疯癫癫流落到邻村。那时候秋生已经四十岁,还没媳妇,便托人去邻村收留她的那户人家说合,成了秋生媳妇。她来村里生活了三十多年,口音没改,经常犯病,秋生就常打她。后来生个儿子,偶尔还会挨打。秋生后来打她,不是因为她疯,是因为她偷别人家庄稼,被找上门了。这女人生了孩子后,特别爱财,看到别人家庄稼长得好、瓜果长得好,只要顺手就拿回她家。村里人管这种毛病叫财迷疯。

德贵大伯知道她年年来偷果子,曾逮住过她一次,又不忍她一把年纪了还挨打,便自我安慰,何必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再说,他要干农活,还要考虑挣钱,跟一个疯子耗时间他耗不起。

现在,德贵大伯总算不干活了,有时间了,他要坐在门口,和那个疯子耗。馋死那个疯子。

德贵大伯让德贵大娘去找工作,德贵大娘在街上遇见了潘自兴。潘自兴主动打招呼,问德贵大伯身体好没好,还有十天工钱没给德贵大伯算呢,正好让德贵大娘捎回。德贵大伯的前东家这么热情,德贵大娘感动得心里热乎乎的。趁潘自兴给她数钱,德贵大娘说了德贵大伯情况,说他要强,催她出来找个活干,多少挣个仨瓜俩枣。她已经这把年纪,不要求高,干一天给个三十五十,够吃盐买馒头就行。潘自兴说,他要开饭店,正想找个择菜、洗盘的帮手,如果德贵大娘不嫌累,就去他那里干。

德贵大娘从外边回来,说起找工作顺利,竟泪眼婆娑,说德贵大伯没有白活,人不能干了,还有人说他好。

德贵大伯问:“他开饭店,木材厂不干了?”

“木材厂照样干。上边在东坡村西盖居民小区,那些盖楼的一下子多出上百号人,不得吃饭?潘自兴脑子活,直接把饭店开在施工队门口。”

“好好的土地不种粮食盖小区,糟蹋了。”

“听说上边合村并居,将来咱村也搬到小区楼上。”

“你跟着儿子住楼住习惯了,要搬你搬。我不搬。住楼图啥?图不方便?”

德贵大伯跟着儿子进城大半年,无论医院的楼上,还是儿子的楼上,看似占着一块地方,实则悬在半空,总感觉住着不踏实。万一哪天楼不让住了,落到地上,没有一块地是自己的。还是这个家好,有房有地,房门外是院子,院门外是巷子,巷子口是大街,站街上看村外一马平川,一眼能看到天边。天地日开夜合,禽畜和睦共处,鸡犬相闻,感觉人活得有着有落。

德贵大娘开始去潘自兴的饭店打工挣钱,出门前按照德贵大伯的要求,把椅子、暖瓶、盛饭的小锅、碗筷都放在院门口,把插排也顺过去。德贵大伯慢慢挪出院门,在椅子上坐稳。烧水、热饭,德贵大伯自己能办。表面上他是留在家看门,坐在门外透透新鲜空气,眼睛却不时看向园子里那棵杏树。那一个个青杏子有算盘珠那么大,已经从叶子后面钻出来,开始吸引人。

中午,德贵大娘洗完盘子、吃完饭会赶回来一趟,远远看德贵大伯坐在椅子上,头还能转动,悬了一路的心才放下。她知道他活不长,又担心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一口气真上不来。从饭店到家,骑自行车十分钟。回来过几次,见德贵大伯精神状态竟然比在城里好些了……

【供图:任家大小姐】

德贵大娘白天不在家,德贵大伯又成了一个人。街坊邻居下地干活有从门口经过的,会主动停下和他说说话。那人问他:“怎么不去巷子口?那里人多热闹。”德贵大伯找个借口,说医生嘱咐说他这个病需要静养,在这里清静。又自圆其说:“等好点了,肯定去街上凑热闹。”如果没有人来跟他说话,他会坐在椅子上打盹,常常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都穷,村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家家都在院子里安装压井取水用水。安装压井必须先用铁杆往地下钻井眼儿。钻井眼是力气活,三个人六只手抓牢铁杆一起用力才能完成。德贵大伯打井不找人帮忙。他母亲怕他闪了腰,想搭把手。他不用,随着两臂一举一压,六米多长的铁杆眼看着在他手里变短,短到只剩半米露在外面。那时候,他身体壮得像头牤牛。

德贵大伯也常常想起自己的少年时期,一家人都住在低矮土屋里,屋檐上藏着土蜂窝,进门前先瞅瞅有没有土蜂在头上转悠。恍恍惚惚一眨眼,变成眼前的这座深宅大院,朱红大铁门,里面影壁上贴了瓷砖,镶着“家和万事兴”图案。时光飞逝,很多先人感觉没说几句话就已故去。

连续刮了几天热风,麦子熟了。德贵大伯不用去大田里看,从南风送来的气息里就闻到麦芒变硬了,扎人了。等脱出麦粒,空气中才是新麦的清香。大型机器在田里隆隆响起来,那是开始收割。现在收秋收麦机械化,在地里直接脱出粮食,只把粮食运回家。联合收割机第一次出现在地头时,村里人都新奇,围着开玩笑,说将来会有更先进的设备,在地里直接将麦穗变成馒头,那样,大家不是一车一车往家拉麦子,而是拉一车一车的馒头。

麦收结束,园子里的杏也黄了,金黄金黄的,像开出一树黄花。德贵大伯想让德贵大娘给儿子打电话,来家摘杏。德贵大娘说儿子想吃杏,去超市买二斤,开车来家一趟不够油钱。摘杏那天,德贵大娘特意起个大早,踩着杌子凳子,摘到太阳上了树梢,摘完了,竟有满满一提篮和三大纸箱。德贵大娘去上班,提了一兜到饭店分分;下午回来,又去左邻右舍、亲朋家各送一份。自家树上结的,都尝尝鲜,表达个心意。

德贵大娘回来,德贵大伯还守着两箱黄杏,问:“都送完了?”

“完了。”

德贵大伯忽然想起秋生媳妇,便感慨地说:“第一年收这么多——今年多亏我在这里守着。要不,又便宜了那个疯子。”

德贵大娘知道他说谁,说:“你不守着也没人来偷——秋生嫂子死了。”

德贵大伯心里一惊,没有了那个假想敌,不免有些失落,他的成就感也变得一钱不值。

“啥病?”

“都说是感冒。输了三天水,越输越重。从发现到埋了,不到半月。”

德贵大伯勉强熬过他最后一个生日。

【供图:任家大小姐】

生日那天,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回来了,又成了一大家人家。儿子给他买了轮椅。吃完饭,德贵大伯心情好,要试试轮椅,说想去村外看看。德贵大娘用轮椅推着他。太阳正盛,尖利的光芒和满地麦茬流淌的烁光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热浪,到处翻滚。播下的玉米苗已钻出地面,在拥挤的麦茬与颓败的干燥下面,那绿芽儿既小又弱,令人联想到人生最初成长的卑微。德贵大伯忽然想到家园这个词。家是房子,园是田园,有家有田才叫家园。他现在就是一家人走在自己的家园里。人生像庄稼一样,一茬一茬这么走过,又一茬一茬这么继续下去。

远处麦地里有一簇只剩骨架的花圈。在一片黄焦焦的麦茬中间,那簇花圈格外显得有些怪诞。再远处,能看到德贵大娘上班的那个工地,大楼主体已经竖起来,在周围横着的几个村庄间,显得异常突兀和威猛。德贵大伯指指那个方向。

德贵大娘说:“就是在那里上班。都是六楼,里面带电梯。”

“我不是问那个。”

“等你病好了,我再去上班。潘自兴说,还让我去。”

德贵大伯不耐烦地说:“那是谁的坟在咱村的地里?”

德贵大娘说,“秋生嫂子的。”

德贵大伯不语了。

回到巷口,德贵大伯停下,和街坊门聊了会儿。他夸张地用干枯的手掌拍拍轮椅,说这是儿子孝顺他,专门从城里给他买的。又说,他感觉身体好多了,以前只能坐在门口,这不,现在能到街上来了。

大家自然露出为他高兴的神情,说:“是呀是呀,谁不长个病呀什么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德贵大伯说:“你们愿意住楼吗?反正跟着儿子住楼我是受够了,进门先爬楼梯,出门先考虑别从楼梯上滚下去。”

众人皆笑,说关键是上了楼,不能喂鸡喂鸭养猪养羊,忽然少了很多生灵。 

德贵大伯这时冒出一句:“秋生嫂子命苦,她嫁到咱村里是她的福气。”

众人面面相觑。秋生媳妇半年前就死了,德贵大伯怎么突然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至于朵庄后来是不是搬到小区楼上,德贵大伯就不知道了。那是以后的事了。



【作者简介】芦艺汀,男,1969年生,山东淄博市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时代文学》《税收文学》《短篇小说》《作家新视野》《贵州青年税苑》等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有代表作长篇小说《国家税务官》、中篇小说《大舅回村“挂职”记》《妈妈出了远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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