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钟”为何是“衣服”而不是“铜钟”？

（博士论西游第八九二讲，选自《〈西游记〉与中国古代社会》（079）第二章――器物篇之“袈裟、一口钟和直裰”）

在上一讲，我们提到，袈裟是僧众穿着的法衣，因其染色不正，且用碎布缝制，又称之为“不正衣”或“截割衣”。而袈裟的“割截染坏”，不仅是为了断却僧众贪念，也是为“息盗夺”。

唐僧的“锦澜袈裟”不仅质地贵重，并且还饰以各种珍宝，因此，其被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和黑风洞的黑熊精觊觎和盗走，也就在所难免了！在对唐僧的“锦澜袈裟”进行了解之后，我们接着来看一种最令读者疑惑的衣物！

本人认为《西游记》中最令读者疑惑的衣物，当属“一口钟”了！

在唐僧师徒来到车迟国后，他们与“虎力、羊力和鹿力大仙”等三位妖怪国师，进行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斗法，其中一局，叫做“隔板猜物”，就是将东西放在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中，让赌斗双方猜柜中所放置的是何物。

车迟国的王后亲自将一件宫衣放进柜中，悟空变成一个蟭蟟虫，飞入柜中，运用法力，将宫衣“变作一件破烂流丢一口钟”。唐僧按照悟空对他的交待，将柜中之物猜作“破烂流丢一口钟”，从而使他们在这一局与妖怪的斗法中取胜。

应该来说，对于这个所谓的“破烂流丢一口钟”，前面的修饰词“破烂流丢”，绝大部分读者都不会有所疑惑，就是形容该物品比较破旧；而对于“一口钟”，包括本人在内的很多读者并不了解。

即使1986版《西游记》电视剧的杨洁导演，她刚开始时应该也很困惑，导致在该电视剧拍摄和试播时，就真的在柜中放了一只破旧的铜钟。钱仲书先生指出其中的错误之后，剧组补拍了镜头，在电视剧正式播出时，柜门打开后，映入观众眼帘才是一套破旧的僧衣！

这个镜头的出现，让包括本人在内的很多观众极为不解，明明说的是“一口钟”，为何却是一件衣服呢？

其实，这也难怪，作为电视剧观众，怎么可能对中国古代社会的服饰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呢？再就是，读者在阅读《西游记》时，他主要关注的是书中的故事情节，而对于大量的细节，除了是该书的研究者之外，绝大部分读者并不会关注。

所以，书中还有两处也提到了“一口钟”，并且明确说到它就是一种衣物，而这样的细节同样也都被读者忽视了！

那么，作者在书中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提到了“一口钟”呢？是的，书中至少有两处也提到这该款式的衣服，一处是唐僧来到乌鸡国宝林寺，寺中的和尚就有人穿着“一口钟”；另一处是悟空见到镇元大仙拿出白布，他就联想到了大仙要给他们做“一口钟”：

唐僧师徒来到乌鸡国宝林寺，悟空打碎寺门前石狮子，原本不愿借宿的寺内和尚，不得不按着悟空的吩咐，各自穿戴整齐，排队出来迎接唐僧。书中写道，“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褊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

悟空将五庄观的人参果树推倒之后，镇元大仙将师徒四人捉回观内，支起锅，倒上油，点上火，等油滚了，要把悟空他们用油炸了，为他的人参果树报仇，但在用油炸他们之前，先要将他们用布裹住。

当镇元大仙吩咐徒弟们拿出白布时，悟空告诉八戒，“八戒！这先生好意思，拿出布来与我们做中袖哩！减省些儿，做个一口中罢了。”

悟空的这句话中，明确提到了“一口中”，并且根据上下文的意思，这个“一口中”其实就是“一口钟”，只不过是用同音的“中”代替了“钟”而已。

同时，可以看出，这里的“一口中”就是衣物的款式，否则，悟空不会听到白布一词，就会联想到中袖，继而联想到“一口中”，这是因为，白布是用来做衣服的！

既然宝林寺里的和尚穿着“一口钟”，悟空想镇元大仙拿白布要给他们做“一口钟”，因此，《西游记》中的“一口钟”只能是“衣服”，绝不可能是“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