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洞的女妖竟然戴假发？兼议裙子和弓鞋的历史

（博士论西游第九二二讲，选自《〈西游记〉与中国古代社会》（109）第三章――生活篇之“多种款式和五彩缤纷的衣物”）

在上一讲，我们提到，少女作为一个社会的美好象征，作者对该群体进行了重点描写，而为了衬托少女的美丽，在对其容貌进行生动描写的同时，作者先后对观音、白骨精、铁扇公主、玉面狐狸、杏仙、蜘蛛精和无底洞里的两个女妖怪的服饰，进行了详细地描写。

与书中的其他人物相比，作者在对少女服饰描写中，他用了更多的笔墨，下了更多的功夫，提到的服饰款式较多。不过，综合起来看，在各种各样的服饰之中，有两种服饰几乎为所有少女的人物所穿。

一是裙子。比如，观音就曾穿了“锦城裙”、“锦绣绒裙”和“锦裙”，白骨精、玉面狐狸和蜘蛛精穿的都是“湘裙”，铁扇公主穿的是“绣裙”，杏仙穿了一条“浅红裙子”；

二是弓鞋。铁扇公主、玉面狐狸和杏仙都明确提到了“弓鞋”，白骨精、蜘蛛精则用“金莲”暗指“弓鞋”。

那么，书中女性为何都穿裙子和弓鞋呢？难道这两种服饰有着重要的历史和文化因素？答案确实如此！

不过，在对这两件服饰讨论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无底洞里两个外出打水的女妖怪头上所戴的“篾丝鬏髻”。

“鬏髻”是明代已婚妇女常用的代表性头饰，也就是“假发”。一般用马尾、人发或金银丝等材料编成，呈中空的网状圆锥体，使用时将其扣在头顶，罩住由真发结成的发髻，“篾丝鬏髻”就是用竹篾编的假发。

作者在描写这两个女妖怪所戴的“篾丝鬏髻”时，认为该装束“甚不时兴”，这就说明，无底洞中妖怪常居深山，与外界接触甚少，已不了解社会时尚流行，再加上无底洞内经济条件较差，只能戴上竹篾编的“篾丝鬏髻”了！

接着，我们来看“裙子”。可以说，在《西游记》中，无论老少，所有的女性都穿裙子，这在中国古代社会中是常态，也是一种传统。

中国人穿裙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传说黄帝建立了“上衣下裳”的服饰礼仪制度，而在谈到黄帝治理天下时，“垂衣裳而天下治”，并且当时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穿“裳”，即裙子，直到战国赵武灵王实施“胡服骑射”，男性才开始穿裤子，但女性必穿裙子的传统一直保持到清朝末年。

那么，为何中国古代女性都要穿裙子呢？明代学者李渔点明了其中的原因，他在《闲情偶寄》中提到，“妇人之异于男子，全在下体。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其所以为室者，只有几希之间，掩藏秘器，爱护家珍，全在罗裙几幅。”

也就是说，女性穿裙子是为了遮蔽身体，是在对女性进行限制，但还谈不上对女性身体的残害。而接下来我们所说的“弓鞋”，则是通过对女性身体的残害，来达到对女性限制的目的，反映的是历时近千年的“缠脚”史。

在中国古代审美观念上，“阴柔”是女性美的重要一面，其中，女性的脚也被要求纤小，汉代乐府《孔雀东南飞》中就有“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之句。

尽管人们一直喜爱女性纤细的小脚，但直至宋代前期，妇女并未缠足，据元末明初文人陶宗仪所著的《南村辍耕录》记载，“熙宁、元丰之间，为之者犹少”，而到了北宋后期，缠足习俗首先在宋朝皇室和宫廷出现，并逐渐开始在民间漫延。

宋代大词人苏轼的《菩萨蛮·咏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堪称中国诗词史上专咏缠足第一首。

经过元代的发展，缠足之风在明代进入了盛行时期，清代早期，曾一度禁止汉族妇女缠足，但此时缠足之风已是难以停止，康熙七年只好罢禁，直至二十世纪中期，女性缠足恶习才完全终止。

而与缠足恶习相配套的，就是《西游记》多次提到的“弓鞋”，因鞋形似翘首的鸟头，鞋底为木质，弯曲如弓，故称“弓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