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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可以规划,该恋爱时定要恋爱,可以放下一切来恋爱,因为这不是随时随地可遇可求之事,绝大部分时光将无爱可恋……过去的一年半,对于李白(也对于贺红)来说,正是如此。
由于初恋,由于真爱,太过珍惜,太想要一个完美的世俗结果,这一对燃烧般的恋人倒是头脑冷静、行为谨慎、注意隐藏、充满规划……
开元八年(西元720年)——当这一个庚申年的春节到来时,便是他们规划中的行动日,过完这个年,李白就满二十岁了,贺红也要满十八,都是标准的大唐大龄未婚青年,早就应该谈婚论嫁了!
对清廉乡陇西院中的一门之主李客来说,据守长江沿线生意的兄长们、儿子们、侄子们全都回来了,李氏家族欢聚一堂好不热闹,欢庆家族生意兴旺财源滚滚。大年初二是华夏人传统中走亲访友的日子,李客一大早就起来了,用过早餐之后,便在管家老吴、长子李紫以及几个家丁的陪同之下,押送着三马车重礼,朝昌明县城去了……
一行人到达贺府时已近正午,贺东昌一见三车重礼的阵势,感到非比寻常——入蜀二十三年来,李客可没少给这位升也升不了贬也贬不走的老县尉上贡,可一次给这么多,却还是头一遭,那一定是有事相求,贺东昌想的是全县利税第一大户在本县生意上的事……
未曾料到,刚进堂屋,李客便开门见山,拱手亮明来意:“贺兄,我是来求亲的!”
贺东昌听得分明,便有些慌神,故作不解道:“李兄指的是……”
“今儿个不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嘛,”李客朗声道,“我来替犬子李白向贵府千金贺红求婚!”
贺东昌彻底明白了,有一点被两个孩子蒙在鼓里的恼怒感,客人面前不便流露,嘴上一边抵挡着:“小女贺红何德何能?承蒙前途无量的贵公子垂青!”
李客执着道:“据我了解,两个孩子是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也很慎重,李白是除夕夜吃团圆饭时才当着家族众亲的面说出此事的,对我提出了这个请求,我感到两个孩子郎才女貌、年龄合适、十分般配……能够成就一桩好姻缘。不知贺兄意下如何?”
贺东昌回话道:“不急,不急,刚好到了午饭时间,咱们开饭,便吃边谈,孩子的婚姻,父母的大事,我把夫人也请出来……”说完便走了……
这一去,去了很长时间。
等到午饭开始,饭桌上未见贺红,李客隐约感到:这桩婚事,没那么简单……
虽说道理是成立的,贺东昌解释说:“既然是商议她的婚姻大事,她还是暂且回避一下为好。”
午宴开席,贺东昌、贺夫人陪李客坐于屏风后面的首桌,坐定之后,寒暄一番,酒过三巡,贺夫人发言道:“老爷适才跟我讲明了李兄的来意,对我们夫妻来说,这事儿来得有些突然……当然,这是一桩好事,很可能如李兄所说,或许能够成就一桩好姻缘,可儿女婚姻,皆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父母的理当为孩儿的前途做些考虑,我便直说了吧:贵公子目前在县衙做文书,尚无一官半职,很难保障小女婚后的生活……”
“这方面还请贺兄与夫人放心,”李客恭敬道,“我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安家费,足够小两口过上衣食无忧不愁柴米油盐的生活。”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李兄虽家财万贯,不也只是布衣之身?贵公子须改变一下身份。”——这个女人好厉害!
这下李客听明白了,适才贺东昌消失了不短的时间,便是安排好了这一切,这个女人说的话,句句都是他的意思,他们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他不好意思开口说的话,便都交给她说了。
而他自己呢,只是敲敲边鼓,做做补充,尽量把夫人的话圆得好听些:“李兄不是不知,贺红是我最小的女儿,最疼爱的孩儿,我们两口子真是舍不得把她早早嫁出去,我们愿意陪着她等李白早日干谒成功,求个一官半职,待他功成名就之日,便是他俩婚事大办之时!”
李客全明白了,午饭桌上,酒量极大的他早早装作不胜酒力,借此告退,他的三车厚礼,贺东昌也是坚决不收,只好再押运回来……
在返回清廉乡的路上,李客对自己无话不谈的把兄弟老吴一五一十回复盘了午饭时首桌上的情况,让他帮忙做个判断,见多识广的老吴一语中的道:“一个七品芝麻官,觉得咱李家高攀不起他们家呗!”
李客叹了口气:“是这意思。”
老吴做出一付深不可测的表情:“李家真要亮明身份,不得把这老龟儿子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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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客经的事儿多了,经历的挫折、失败也多了,不差为子求婚不成这一件。有些话,他只能对自己说——他对自己的婚姻并不满意:李家在西域繁衍了五代,指望他以微薄的汉学功底去打政治上的翻身仗是不现实的,他也就没有娶官员之女的必要,最终娶了个胡商之女,为家族打经济上的翻身仗带来了诸多好处,却给自己名义上带来了耻辱——没有为家族守住华夏血统的纯洁性,有违祖训。于是,对儿女的婚姻,他设置了一条红线,那便是嫁娶对象一定得是汉人,迁回内陆多年了,这似乎不成问题。只是,李白既是李客为家族选定去打政治翻身仗的那一个,他的婚姻便不得不有更高的要求,争取找个官员之女,让岳丈做其未来的靠山,至少可以将他带入那个圈子,而七品芝麻官的一个县宰显然是太小了。
所以,不成就不成吧。
由于求婚不成,从而开启李白的干谒之路,让他借此迈开步伐走出去——这也是个不错的契机,所以,他在书房里对李白的交代,更像是一番动员令!
白也自尊,原本就是骄傲的人,立马便中招了,打了鸡血般地急于出征!
为示隆重,李客命吴指南过完年暂时不回江州,先陪李白出征干谒……
早春二月的一日,哥儿俩各骑一匹快马出征,先去李白单位——昌明县衙告假,也许就是辞职,贺县令还算客气,听说李白此去干谒十分现实:不出巴蜀,只去益州和渝州两大城,便笑吟吟地提供了两条线索:“文才盖世的国朝大文人苏颋先生刚刚就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按察节度剑南诸州。到益州后,必先拜他——他可是与燕国公张说齐名,被称作'燕许大手笔’,我感觉他或许对你的文采诗才会有赏识。渝州刺史李邕先生乃国朝一等一的大书家,爱才如命,喜欢举荐人才,到渝州后,必先拜他,好在你字写得不坏——不过,此人太过看重才,爱才归爱才,自己也是恃才傲物,被他看上不容易。拜过这两人,巴蜀之地便无人可以再拜,定要把握好时机。总之,出门在外,好自为之,事事处处,谨慎为宜,一切全看你的造化了。我和贺红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番话让李白心中一喜(像是未来的岳丈说的),从县衙出来便上马直奔贺府,想与贺红来个告别,门卫却不让他进去,说是“老爷特意叮嘱过”,李白将一页诗笺交给他,请其代为转交,还是不受:“老爷说了,东西也不收”——吃此闭门羹,李白大为光火,觉得贺东昌在跟他玩阴一套阳一套的老狐狸策略,冲动之下,从吴指南背上取下弓箭,将诗笺卷在箭上,张弓搭箭,一箭射入贺府院中,那诗笺是他头天晚上用蝇头小楷抄录的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信:
一别之后 两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
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相思 千系念 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 百无聊赖十依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 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
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 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 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 郎啊郎 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随箭矢射落到庭院中的诗笺,被下人拾走后交给了小姐。贺红反复读罢,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对于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她完全没有把握,只盼望李白犹似其偶像司马相如一般的好运,为此她在家中,日日“焚香读道经”……
第四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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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一黑,两位少年,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在蜀中剑南道的地界,朝着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挎剑背弓的侠客装扮,在崇尚武功阳气正盛的大唐帝国,在偏安一隅古风尚存的巴蜀之地,并不显得丝毫违和,反倒是大唐时尚少年标准的装扮……
这一路上,变成了两人的骑术竞赛,他俩虽然都生于蜀中,但都身带祖辈的西域基因,天生好舞剑善骑射喜远游。他们交替领骑,日行百里,也未耽误一路上山清水秀的大好风光……
这是李白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蜀(二十岁才走出去),一切尽如他的想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从此以后,他远游的步履便再也停不下来了,直达一生……而对吴指南来说,这一行程同样新鲜,过去三年,他据守李家在江州的生意,由于工作需要,沿着长江上下来回,到过沿岸多座大城,却还没有机会在生长于斯的巴蜀之地漫游……
而前方的第一个目的地——益州,对于蜀中子弟来说堪称梦中之城,是他们心目中蜀国的首都!
当山形越变越圆,从石头变成黄土,变成丘陵,当平原越变越大,变得越来越广阔,当一座葱茏幽深、繁华似锦的大城出现在眼前——益州到了!
三年在外历练,吴指南已经变成社会人儿,一进城他便打听益州长史行馆所在地,在闹市中心找到之后便在其附近再找他们下榻的驿站,待到安顿下来,已是黄昏时分,便决定明日再去拜访苏颋大人。
二少年在驿站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服,步行前往闹市,专挑热闹的大酒肆进。他们发现:酒和菜的味道虽未大变,但却比他们来自的绵州要精美许多,还有女人,显然更加时髦漂亮……听人称之为“小长安”,李白便想象着他这一生注定要去的国都长安的样子。
烧春酒喝掉一壶,吴指南同学春心大动,问李白曰:“你和县宰家的那个女娃儿——叫……叫啥子?”
“贺红。”
“哦,你跟贺……贺红,发展到哪一步喽?”
“啥子发展到哪一步喽?你不是不晓得:大年初二我老汉儿上门去求亲,人家都没得答应。你说能发展到哪一步?”
“锤子!她老汉儿答不答应,跟你两个发不发展有个球关系!剑南道的娃儿谁不晓得'暗度陈仓’?”
“咋个'暗度陈仓’?”
“二尕子,你都多大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老实交代吧:你们两个睡过觉没得?”
“没……没得。”
“那好,吃完饭,你跟哥走,哥带你去开开荤、吃点肉……”
“这桌上不是有肉吃嘛,还去哪里?”
“瓜娃子,你跟哥走就对喽!”
于是,一壶酒喝完,满桌的菜尚未消灭光,李白便被吴指南拉起走了,出得酒肆只朝那浪笑四起灯红酒绿处寻去,刚到一处热闹地儿,便被一群拉客的妖艳女子团团围住……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李白心想:这便是所谓的“青楼”吧?
等李白极力摆脱掉两个妖女的拖拽,回头再寻那吴指南,已被众女拥进大门去了……
他循着原路找回下榻的驿站,连日赶路,人困马乏,躺下便着,鼾声顿起……刚才那一幕,对于这个二十岁的处子来说,不是没有诱惑力,只是他觉得:他美好的第一次,应该留给洞房花烛夜,留给他初恋深爱的贺红——男人也有贞节……
翌日天刚亮,他便醒了,瞅见吴指南的榻上仍空空如也,看来这小子是醉入花丛一夜未归啊,他在心里骂道:这个畜生,身体真好!
他起床、沐浴、洗漱、更衣,到驿站对门的小饭馆里,要了一碗肥肠面,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顾客、路上的行人,益州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兴奋……
用过早餐,回到驿站,他取出在家时便已认真抄录好的自己的一个小诗文集,早早出发,步行来到距此不远的益州长史行馆……
尚未到上班时间,他便急不可耐地向门卫报上姓名说明来意,门卫十分客气:“苏大人不在,下到剑南各州巡查去了。”
李白焦急问道:“啥时候回来?”
门卫回答:“小的不知。”
既然不在,那只好改天再来拜访,李白心想:我还是先把益州畅游一番吧。
城如棋盘、树木葱茏、店铺林立、人民安闲——益州之美,在李白眼中渐次打开……
未过多久,他已来到城南一处地标性景点——散花楼,系前朝蜀王杨秀所建,十分雄伟壮观,是益州的制高点,在这尚无游人的早上,他独自一人登上楼去,望着朝阳下的城市,诗便来了,随口吟出:
登锦城散花楼
日照锦城头,
朝光散花楼。
金窗夹绣户,
珠箔悬银钩。
飞梯绿云中,
极目散我忧。
暮雨向三峡,
春江绕双流。
今来一登望,
如上九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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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益州等了整整一个月。
从早春二月等到阳春三月,等到李白跨过自己二十周岁的生日,那一天他俩在酒肆中喝到酩酊大醉……等到益州各大官私妓院多了一个老嫖客吴指南,等到益州各大名胜古迹多了一个老游客李白,等到益州各大酒肆饭馆多了两个小酒鬼小吃货,等到益州黑社会组织开始打听:绵州来的“黑白双煞”是何来历有何背景,等到益州文人圈子开始初传少年天才李白的诗名,等到李白对贺红的思念与日俱增无以复加,出手写成下面这首诗:
锦水东北流,
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
雌弄秦草芳。
宁同万死碎绮翼,
不忍云间两分张。
此时阿娇正娇妒,
独坐长门愁日暮。
但愿君恩顾妾深,
岂惜黄金买词赋。
相如作赋得黄金,
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
文君因赠《白头吟》。
东流不作西归水,
落花辞条羞故林。
兔丝固无情,
随风任倾倒。
谁使女萝枝,
而来强萦抱。
两草犹一心,
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
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
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
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
只今惟见青陵台。
他以诗代书,给贺红寄去……
为确保她能亲手收到,他特意不寄县衙由其父转交,而是直接落址贺府注明“贺红亲启”……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回了苏大人!
只是他们的首度见面,与李白设想中的极为不同——人间万事大抵也是如此吧。
这一日中午,吴李二人正在益州最繁华的城中心一家酒楼的二楼上吃午饭,酒酣之际,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喧嚷嘈杂,有人拖着长腔喊道:“长史大人回府,暂请回避!”夹杂着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苏大人回来了!苏大人回来了!”
吴李不约而同一个箭步跨至窗前,凭窗一望,但见窗下街头,一顶官轿和几匹高头大马正在徐徐通过,围观者将他们堵得很慢,吴望了李一眼说:“你等的人来了!别让他跑球喽!”
一语将李说笑了:“不得让他跑!”
接下来,两人又想到一块去了,同时跃上窗台,同时一跃而下,刚好落在轿前……
两个背弓挎剑英气逼人的少年从天而降,虎视眈眈地立在长史大人的轿前——这是怎样的一幕情景?
难怪高头大马上的士卒发出一声怪叫:“有刺客!保护苏大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戟已经伸到二少年面前,几名士卒已经横档在轿前……
持戟士卒厉声质问:“龟儿子……想做啥子?!”
吴浑然不惧回答道:“不想做啥子。”
“不想做啥子,为何挡官道?不知道挡官道是大罪吗?”
李沉着笑曰:“误会了,我是来投刺的,不是来行刺的。”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册自己的手抄诗文集:“敬献苏大人!昌明布衣学子李白已在益州等候您月余了!”
士卒迟疑着,不知该接不该接。
“接下来呈给我。”轿中传出一个沧桑的男中音。
士卒接了过去,递了进去。
从一过完年便下到各州巡查月余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好官。从回府路上群众的反应也可看出:这是一个好官。现在,他的表现依旧像个好官,宁可先停下来,不着急回府,也要将一位路上投刺的乡镇少年的诗文看个大概……这或许是当朝大文人的本色使然吧。
这个时段,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街道,仿佛电影中的定格镜头。
最终,结束于一句平淡无奇的台词——轿子里的男中音:“李白,这册诗文我拿回去今晚细品,你明天上午来长史行馆见我。”
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来自于现场围观观众……
这天晚上,吴指南没有再去妓院寻花问柳,也未喝得烂醉如泥,他知道办正事的时刻到了,两人早早睡去,天亮即起,吃过肥肠面便直奔长史行馆,李白进去面见苏大人时,吴指南就在大门口守着,真像是他的贴身侍卫……
下人按照吩咐将李白直接带入苏颋雅致的书房,勤勉为官的苏长史已经在等候他了……
“苏大人早!”李白拱手道。
正在伏案精研李白手抄诗文集的苏颋抬起头来——这才是两人所见的真正的第一面……
苏颋五十出头,标准的国字脸,身体已经发福,是唐人眼中的好样子,对少年李白来说,这是他平生拜见过的第一个大官,便建立起了他心目中标准的官相,尤其是当他开口说话时,身为京兆长安人的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官话,让李白肃然起敬……
更何况他对李白说的第一句话就将这位乡镇少年捧上了天:“天哪!这不是司马相如在朝我走来吗?司马相如在世时一定就是这个样子!一定!”
然后,便毫无架子与李白交谈起来——说的全是他连夜阅读李白手抄诗文集的体会。李白从中了解到:苏颋更看好他的几大赋:《拟恨赋》《拟别赋》《明堂赋》《大猎赋》,认为他的水平已经超越扬雄、江淹,直逼司马相如!最后当着他的面在其诗文集封面上用蝇头小楷写下如此评语:“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也。”他准备将此上报朝廷,这一年他向朝廷大力举荐的本地人才将是:“赵蕤术数,李白文章”。
李白听着耳熟,好奇问道:“哪个赵蕤?”
苏颋回答:“梓州赵蕤,现在匡山隐居。”
“我的手下败将。”李白傲气侧漏。
“此话怎讲?”苏颋好奇问道。
“五年前绵州赛诗会上,我获冠军,他获季军,是我在诗上的手下败将。”
“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在诗赋方面,才不及你,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听家父讲,他曾来过我的周岁生日宴会,预言我乃太白金星下凡,并赐我字:太白。”
“此人之语,可以当真。更何况,此时的他,已非五年前的他,更非你一岁时的他。最近五年,他不求于世,隐居匡山,潜心修道,著成一部天下奇书《长短经》,共九卷 64 篇,集儒家、道家、 法家、兵家、 杂家和阴阳家思想之大成,以谋略为经,历史为纬,记述国家兴亡、权变谋略、举荐贤能、人间善恶四大内容,又以权谋政治和知人善任两个重点为核心;此书高妙完美, 天人合一, 振聋发聩,警世惩恶,是难得的谋略全书。”
“……”
“刚才等你时我在想,如果你与赵蕤合为一体,是一个人,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咱们蜀中就要为大唐为华夏再贡献一个宰相了!”——君子坦荡荡,赵蕤心中想着他人,一语之中却预言了身后的自己……
整整一个上午,两人相谈甚欢,最后,爱才如命的苏颋对李白发出了语重心长的忠告:“你天赋异禀,文才过人,难免恃才傲物,傲语伤人,虽无法避免,但不可太过,天下大得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各有所长,万不可以己之长笑人之短……你只有收敛傲气、从善如流、博采众长,方能成为一代大家,老朽之言,还望记之。我会速速将你和赵蕤的情况上报朝廷,你回家耐心等候便是。出来一个月,爹娘都惦记了吧?”
苏颋留饭,李白考虑到吴指南还在门外等候,今日之见已是如此完美,再要留下来吃人家的饭,便是贪心不足了,连忙告辞,苏颋一直将李白送到长史行馆大门口,眼里头满满的全是欣赏与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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