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欢2016年11月诗选
《缺口》
回到家
用脚
挪出拖鞋
女儿摆好的一排鞋
多一个缺口
我用换下的短靴塞上
坐在沙发旁
对着她的
彩笔、纸盒、发卡、塑料球
篮子、小鸡、碎纸片、皇冠
存钱罐、固体胶、小松鼠、迷你口琴
哪不对？
好像是小袋鼠倒了
我把它立起来
还是不对
我又把它放倒
还是不对
但比刚才
又对了一点
《我不喜欢菊花的英文，因为太长，难免弄错，所以我在梦里扯了它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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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干爽》
一块陈皮
《3》
在2后面
4前面
与0差3个
与无限差无限个
《道德经》云
3生万物
但3自己
不知道
《观战》
黑熊和猫头鹰
在战壕上方
打架
猫头鹰一个过肩摔
赢了
《尻》
详解：
名词，臀部
身已半入，止露尻尾。——《聊斋志异·狼三则》
又如：尻间；尻包儿
是我前面的出租司机
让我猛然想起
这么个字
“今年天儿冷得早，啥时回家？
日，胖明接了三天活，堵死了
尻，我不接了——哎，小姐，
你在哪下啊？”
“百货公司。”
同在异乡
他的话让我倍感亲切
种种原因我一直
说不好方言
令我这河南老乡
多无地自容
注：“尻”的解释均出自《新华字典》。
《周末》
女儿比我醒得早
我说，你要是没事
就去把鞋子摆摆
她溜下床
胡乱哼着歌
客厅的地板上
鞋根叮铛
那么多高根鞋
你也不穿……
《图》
对桌的
维族小伙
正低头吃面
他胸前打皱的黑衫上
绣着星月图
噢，不
他正身时
我才看清
那是洁白的海鸟
与一弯船帆
《川普美国大选获胜演讲梗概》
抱歉让你们久等
复杂的事儿，实在复杂……
我们必须站在一块儿……
一块工作儿……
这对我太重要了……
一块儿工作……
这将会非常美好……
难以至信……令人难以至信……
但它会到来……
我们有个了不起的计划……
很了不起，很了不起……
还有美好的，成功的事儿……
人人有份儿，人人有份儿……
我要感谢一些人……
了不起的人……
他们人呢？
罗伯特人呢？……好吧，没关系，他们太羞涩了……
他们真了不起……
我太幸运了……
我爱你们，谢谢你们……
太难了，这太难了
政治这玩意太脏太难了……
谢谢你们大家……
我们会做得很棒的……
你们会为你们的总统感到骄傲的……
你们会的……
谢谢你们。
注：以上所有言论均出自川普的获胜演讲，由笔者整理。
《我们》
我要写写我们，在一个后拼音时代，拆解一个洋文：wo-men。
没有人比女人写女人，更有发言权。
任何时候，女人最在意的，始终是自己是否美丽。
客观条件达不到时，她们会靠向女权，企图在身体的各个向度挖掘深井，
比如坚韧，美德与思想。
女人是乏味的，却又胃口奇大。男人最想拥有世界，其次
才是女人，仅部分拥有；但女人只想拥有男人，这样，她们连世界
也拥有了。
因此，在男人眼中，女人是钻石——别错误理解，他们的意思是
女人太单一——只有碳，而且过多，他们甚至懒得去数
女人的切面。
何况女人善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这种做法在她们感受悲伤时
达到极致。但弱者专制必导致更宽阔的黑暗。没有边际。
男人无计可施。
三十岁之后，女人开始怕老。
四十岁之后，女人开始怕丑。
五十岁之后，女人开始怕孤单。
六十岁之后，女人开始怕死。
或者，你完全可以mix and match，我是说，混合搭配这些词。
所以，女人易遭厌弃，被异类，被同类。
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如果一个男人
他真的爱你。
《无题》
在一个问题里
醒来
那个指鹿为马
的时代
一去不复返了吗
照照镜子
我发现它
也只多了几道
浅浅的皱纹
我甚至无法
坦率地
扔出自己
偶尔扔些句子
有时击中
一些人
但更多时候
什么也没有
它们
只是落在黄昏的路上
很快
天就黑
《恨》
的代
价
太大
甚
至连
梦
的时
间都
得搭
上那
就让
鸟的
不归鸟
鱼的
也不
归鱼
好
了
《对》
老太太
怀里
的贵宾狗
对
着桌上的
包子
包子
对
着女儿的
嘴
她嘴
对
着狗眼
狗眼
对
着主人的嘴
主人嘴
对
着狗说：
乖，这个你不能吃。
《小家伙》
女儿问我
那个吊在人脖子下面
说话时一晃一晃的东西
是什么
《圣经》课上
我们曾谈起过
亚当的苹果
上帝突然露面
让那枚果子
猝不及防地卡在
亚当的嗓子里
但我什么也没提
只问她，
你有吗？
每个人都有的。
你的在哪？
我嗓子里啊——那个小家伙呀——
《口占》
包头巾的维族女人
用手扒拢摊位上
堆成山的葡萄干和巴旦木
和那群卖切糕的
显然不是一伙
《情人节》
哎，你用个破钥匙把那锅底枯嚓出来——
你鼓捣那个做啥？
锅底乔脏，乔难看——
我不鼓捣那个，搁那不就是了。
你别看书了，这个比看书强。又锻炼又有效益——
我不枯嚓，乔难制。
你慢慢制，上午把这个枯嚓出来就行——
你咋不枯嚓？
我得去把抽油烟机擦出来，乔脏。要不你去擦那个，我枯嚓这个。
那我去枯嚓这个。
就是——你啥时还能便宜了我？
注：全诗皆取自山东莱芜一对老夫妻的对话。
“枯嚓”，取自莱芜方言发音，意为“打磨”或“摩擦”。
“乔”，取自莱芜方言发音，意为“特别、非常"。
《一枚哑弹》
当你的手
穿过弹壳堆
拾起它
感到来自
你掌心
它的冰凉与重量
它没忘记
自己的
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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