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美术老师

     说美术老师的老，是当时给我们做老师时，他已经超过了六十岁，属于返聘。教我们班的几个老师，中、青、老年皆有，似乎没有一个帅气的，可是老美术老师，六旬已过，依然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腰身，虽然走路带有明显的一闯一闯，脸上也有淡淡的老年斑或者几处黑矬子，可是，上课时，出口专业知识，动笔就是完美的简笔画，令我们佩服至极。那种安静而专注的课堂，不止是老师年龄产生的威严，更多是被老师的个人魅力打动。


　　　学校里能够有老美术老师这样一个教授，当时的学生应该是幸运的，我们当时自然没有明显察觉，只有在一次名画鉴赏中，感受到了老师的专业魅力。大概是一个晚上，大礼堂里坐满了人，灯光多数都关闭，只有幻灯片放映机的灯光聚集在白色的墙壁上。这样想来，那大概是一次名画幻灯片的巡回演出，而讲解者大概要职业学校自己出，巡回队伍只提供资料。相聚一堂的应该是全校学生，讲解过程中，鸦雀无声，正是十七八岁狂妄不可一世的年龄，能够在几个小时的鉴赏中，做到安静听课没有声响，不得不说是讲解内容足够吸引人。大礼堂里，人影攒动，泛黄的灯光里，名画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我们依然被第一次近距离和名画的幻灯片亲密接触而吸引，全新的内容，创作背景、用笔意图、产生的时代意义、如今的价值，这些一一从六十多岁的老师嘴里清晰的吐出，我们不得不赞叹老师知识的广博，不得不再一次对老师膜拜。


　　　　老师的魅力不止是鉴赏，实际作画水准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讲课中，兴之所至，一挥而就的粉笔画，将大家打饭分饭的情景，寥寥数笔就勾勒的活灵活现；各种鸟儿，只需要一个圆圈、几个三角，就栩栩如生。在他笔下，每一种生物都是活的，而且整个成活的过程非常短暂，手法娴熟，形神兼备。这种绝技在下课后，往往让同学们频频模仿，于是满黑板的变形鸟和变形人，趣味横生。有时候，讲水彩画勾勒原图时，老师用毛笔沾水，在黑板上迅速作画，非常美，可惜的是，美随着水迹变淡至无而逐渐消失，每每一黑板的美美的水画，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无法保存，那种深深的遗憾，令人扼腕叹息。如果是现在，大家一定会拿出手机拍照，永久留存。


　　　老师从前两次写美术字的作业中，挑选出八个人作为美术兴趣小组的成员，这虽叫兴趣小组，可是老师的认识仿佛不只是需要兴趣，更需要有较好的基础。写字好的，仿佛就能画得好。

　　　跟着老师活动了几周，也有好玩的时候，可是，图案过后，到国画时，就原形毕露了，愈来愈差的作业，最后怎么也不愿意再画了，就是画了，也得不到高分。要知道，当时不是注重过程，确实只注重最后的得分。

　　　终于要毕业了，老师可以赠给美术小组的每人一副画，为数不多的待选画中，我选了一幅搏击长空的苍鹰，那是老师画给别人却未送出的一幅，上面注着“某某人雅正”字样，当时小小的私心在想，老师一定是认真去画，最后仍未能入眼，不太满意送人，于是转为赠给学生了。锋利的鹰爪刚劲有力，敏锐的眼神透着神勇，年轻时志向大概都直冲云天，这样的狂傲大概跟画中的寓意相符，就选了它。如今，老师的赠画不知去了何处，可挑画的过程，还历历在目。

　　　老师的家里种着月季，一年里三季繁花似锦。他的孩子在外地，只有他的结发妻子与她同住，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脚老太，黝黑的面庞，满是皱纹，记得当时还是扎着绑腿的打扮，确实是个很旧时代的老人。和六十多岁依然意气风发的老师相比，确实有些不般配。记得挑画时，在老师家，见过他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是老师的侧面照，头发被风吹起，正向远方望去，那是一种很引人遐思的意境，要知道，当时大家都只照正面照，那种出意境的很少。当时便想，到底是美术老师，可以照得这样美！


　　　我们那一级倒是没有什么，后来听其他级的同学说，我们级美术很好的一个同学和老师似乎有什么瓜葛，作为同级同学，实在不敢恭维这些传闻，“三里地没真事儿“，”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呀。后来听到传闻，下下级的一个女生嫁给了老师，说不清是牵挂还是八卦，反正感觉那个女生和老师都很勇敢的，大概小脚老太去世了吧？

　　　如今，各种不愿意相信和不敢相信的事，大概都成了事实了吧？可是，我们仍然期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算来，老美术老师应该九十多岁了，不知道现在生活得如何？是否还健在？

　　　那个名画鉴赏的讲解，和挥笔而就的粉笔画，组成了老美术老师最完美的形象，让我们一生都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