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的故事

张金民

过去的时代，人类将繁衍传承当做头等大事。这不，王三十五岁便成了家，新娘比他年长两岁。在那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可抗拒的，可能一则双方不熟，二则对男女之事尚在朦胧阶段，王三婚后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咋撵都不回自己的新房。

不几年，渭北解放了，土地革命似乎在这一带不那么要紧，还是各家种各家的地。

一日，武装工作队进村召开村民大会，号召农民交出土地和生产工具，加入农业合作社。农民自然不同意把袓宗多少代人拼搏得来的家产充公。

在村里刘家油坊的大厅里，各家家长按时到会，听工作队同志讲合作化的好处，总而言之一大二公三平等，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讲了一大堆好处，然后问大家的意见。大伙都不同意，又没人敢说，这时旁边的大人就鼓动这位小家长提出反对意见。王三年轻气盛，想都不想大声喊道“不同意！”只见工作队这位男士从腰里拔出手枪，“啪”的一声将枪往桌子上一拍，！”“谁？，谁说不同意？再说一遍！”王三被眼前的气势吓楞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叫…王…福顺，大伙都不同意入嘛！”王三的声音越来越小。

“告诉你，这是全国的大形势，入得入，不入还得入！你就是历史的绊脚石，对于阻碍社会进步的人，决不客气！”说着，又把枪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好好说，入不入社？”王三战战兢兢地回道：“你问大伙们些…”“我就问你！”“大伙入我就入…”“不问大伙，就问你！”“我…入。”那你刚才为啥说不入？”“我刚才是放屁哩！放屁哩！”大伙当时没有一个人笑，过后此事便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六十年代，王三和村中几人到公社办的煤矿下井当工人，成天见几人露个黑眼眶，黑鼻窝、背个干粮袋往返四五里上班下班。久而久之，人高马大的他腰弯成了驼背，也得了煤肺病，老远就能听见他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

后来，公社煤矿下马，他也回到村上，重活已干不来的他给队里当起了羊倌。不知是偏方什么的看好了还是自然痊愈，他竟然不咳了，人也站直了。后面生产队就不照顾他了，和常人一样一年四季什么农活都干。打麦场上，他赶着牲口碾场，婉转悠扬的信天游也唱了起来。不同于陕北，渭北人唱秦腔，他的嗓音特好，唱老生，唱老旦，唱青衣，凄凉悲壮，委婉动听。

三年纪大了，便成了王老三，膝下三儿一女。家中一孔窑洞，两孔砖窑。给大儿二儿先后成婚后老三没地成家，于是一家人在塬顶沟畔打了三孔窑，老两口和小儿搬了上夹。三儿也成了家。

没几年，三儿嫌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家庄太偏僻，向队上申请在塬下面的村上盖了几孔砖窑，建成后就搬了下来，老两口留在了上塬沟畔。

进入公元两千年，老伴某一天因病撒手人寰，王老三－个人生活，亲戚邻居劝兄弟们把老人接下山住，不然，一则怕突变，二则名声也不好听。

于是，村邻和子女们劝老王下塬，老王死活不同意：他养了几十只羊，下塬把羊咋办？“卖了，钱多少是个够？”几次劝解，老人终于将羊全部卖了，让继续跟三儿过着…

王老三倔了一辈子，在小儿家免不了要和儿媳绊嘴，而且地里的活一样不少干，直感觉自己是个不花钱的老长工，成天还要看儿媳的脸色，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

一日，又和儿媳吵了起来，吵凶了儿媳不让他吃饭。“不让我吃饭，你们也吃不成！”随手抡起镢头把锅砸烂，卷起铺盖上塬了。等在外打工的小儿回来，已经无法挽回了……

 

罢罢罢，既然住不到一块，既然老王爱塬上，那就由他吧，弟兄们隔三岔五油盐酱醋关照一下也行。

一日，在外工作的老大回家听人说，老父亲找了个老婆，儿子不信，跑上塬一看，真的，一位比父亲小十来岁的女人和父亲正在吃饭，屋里屋外因这个女人的到来而变得整洁，井井有条，父亲的气色和穿戴也煥然一新…

这个老爹呀，这么大的事咋不和儿女们商量来着？可老父咋想的：哼！给你们说，能同意吗？我才不傻！

倔老头，老头倔，王老三继续放着羊，继续唱着信天游，和新伴幸福地生活着…前不久，听说老人走了，那个后妻在丧事办完后也消失不见了，塬上沟畔的那个小独院再也没有烟火，再也听不到秦腔乱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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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美篇“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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