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伟大大师的作品中发现，大师们把这两种做法发挥到极致。鲁本斯追求一种宏伟之美（⊕59），而夏尔丹（Jean-Baptiste-Siméon Chardin）却是在一块面包这种寻常事物中发现美，并利用静物画来表现这种美。说起鲁本斯，我们就想到偌大一间画室里，摆满华丽陈设和大幅画布，还有一群助手帮他磨颜料、搭台架，甚至是帮他的画作先打底。想到夏尔丹，我们就联想到他坐在自己卧房的窗边，前面的桌上摆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两人都创造出了不朽之作。
画家在挑选主题时，总有一段时间会开始被本身的技法牵着鼻子走。画家会有自己喜欢的特定事物，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那么喜欢画那些东西，而是因为本身的技法适合那样画。画家擅长某种光影表现，也可能只懂得寻找适合自己绘画方式的题材。这可能是经过不断实验得到的结果，画家在实验过程中发现自己最擅长什么，也知道哪种主题最棘手难搞。虽然当画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画时，有权选择诠释起来最得心应手的主题，但是继续实验、设法分析新问题，这样做仍是明智之举。毕竟，再三选择同样主题的危险就是，画家可能让本身的技法受到限制，无法在境界上有所提升，作品也就了无新意。
因为当我们以同样的方式画光线与形体，那么不管形体为何或构成材质为何，其实画出来的差异并不大。画岩石的不同平面、明度和色彩所得到的乐趣，也能从画肌肤得到同样的乐趣。我听过画画老师指点学生，以一种毫无感情又冷酷的观察力看待所有题材。这样做的理论依据是，我们只要找出形体与色彩，就找出所要画的一切。对我来说，这似乎有点太讲究方法也太强调技法，却忽略掉情感层面。如果我们打算看到什么就画什么，这种论调或许还能奏效。但是依我所见，唯有在我们肯定并强调那些感动我们、激发我们热情的特质时，一幅作品才能成为艺术。要创造出一种个人表现，就需要把个人的反应融入其中。
每个人必须选择让自己欣喜并马上想画的主题，要做到这样的唯一途径就是：走出画室、增长见闻、四处游历，做一些可能成为题材的事。美国画家爱德华·霍普到处旅行寻找让他感兴趣的主题，譬如一间老旧姜饼屋或风景中的某个景色。大多数画家也都这么做。
画家度假时，一定要带着速写本和彩色相机。因为旅途中总会发现值得画的主题，运气好的话，眼前就会见到一些壮观的效果或遇到奇特的事件。我们常听到要避免以壮观事物入画，譬如火红的夕阳、瀑布、暴风雨，或暴风雨过后刺眼阳光穿透乌云的景象。或许，现在是写实主义画家画些壮丽景象的时候了。如果那种壮观景色，美得令你心动，那你何不打破惯例？或许，贯穿黑暗的一道阳光，形成一个吸睛的构图，是你以前从没画过的有趣事物。这时，你不妨鼓起勇气试着画画看。当我们看到现代主义画家的大胆创作，相较之下，写实主义画家不管做什么都温驯许多。我们要知道，力量与活力也能成为好品位，好品位未必总是宁静高尚。如果画家认为斗牛或拳击赛很有意思，何不把观众的兴奋之情画到画布上？
虽然大家比较容易接受祥和愉悦之物，但是现今生活节奏已不同于以往那种宁静的隐居生活。我们不必耍什么惊人的把戏，但是我们应该把现代生活某些令人兴奋的事带进作品。主题之美不会因为写实主义、现代主义或任何其他派别而受到限制。如果你有本事把颜料倒在画布上就能展现美，那我建议你就大胆去做吧。但要记住，你的目标是把你看到的事物变成美。
不管怎样，每位画家迟早必须为自己的作品找到观众；否则，他会像在某种封闭世界里创作。虽然一开始，他可以为自己而画，但是之后，他必须感受到自己的作品有人欣赏。如果我们能找出人们喜爱什么，用画作来诠释这些事物，我们就跨出了一大步，让本身作品为世人接受的可能性就会大增。人们喜爱的东西，有些是实质的，有些是无形和抽象的，更有一些是完全精神层面的。
基本上，人们大都受到经验和记忆所激励。而且，人们通常比较容易记住快乐的经验，忘记痛苦的经历，因为大家宁可把痛苦的事情抛诸脑后。在乡间度过快乐童年的人，可能喜欢画画风景。在农场长大的人，当然对农场景色、牛群、马匹和其他动物都有感觉。从小喜欢搭船的人，长大后就喜欢海洋和帆船。小镇长大的人可能对街角杂货店、马戏团、镇公所、山坡上的村落等家常主题感兴趣。另外，人们会喜欢跟自己的希望、宏愿、生活和喜好有关的画作，人们喜欢肖像画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不管艺术能为人们做些什么，人们不可能对自己的基本好恶做出太大的改变。人们始终会受到情绪、回忆和个人体验的联想所激励。当我们可以利用技法，让原本就很吸引人的事物变得更美，就能让观众感受到加倍的美。
---该片段选自《画家之眼》
编辑&视觉 | 郭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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