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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飞雪，我读林冲
文/余显斌
1
水泊茫茫，有白鹭灭没。山歌阵阵，有强人潜伏。
是谁，独立水湄，遥望远方？
是谁，拢一抹忧伤，独对水泊苍茫，云天无际？
一支花枪，一顶毡笠，倚马在芦苇丛边，倚马在八百里水泊那畔，你的身影总显得那么孤单，你的叹息总显得那么凄冷，你的眸子总显得那么悲凉。
有大雁飞来，是来自汴梁的吗，是来自大相国寺那畔的吗？
大雁来时，可曾带着书信？
林冲，永远是水泊的另类，是江湖的独行侠。如果说，其他一百单七人是鹰，长空搏击，直上九霄；他，则是月夜清鹤，声声哀鸣，难以自己。如果说，一百单七将是虎，咆哮山林，血气奔涌；他则是一只孤狼，一步一回头，望着故乡的那轮圆月仰天长嗥，声声苍凉。
只不过，这叫声在心中回旋，却从未发出。
可是，这声音他的灵魂听见了，汴京城中那个美丽的少妇听到了，一千多年来的读者听见了。那一声声哀鸣，含着血，带着泪，九曲回肠，催人泪下，让人断魂。
今夜，我又手握一卷《水浒传》，面对一片凄寒。
今夜，我又一次看到一个孤独的英雄，一步一步，挑着花枪，从飞雪中走来，从远山中走来，从烟波浩渺中走来，从无言的凄苦中走来，脸上拢着千古哀愁。
一时，我清泪满面。
2
是的，你永远不想成为英雄，不想成为传奇：你想过着一种平凡的生活，一份庸常人的生活。
你拿着一份稳定的工资，你担任着一个军职。八百万禁军教头，多少人欣羡的眼光投射到你的身上。你一声苦笑，只有自己知道，你的上司是如何的卑鄙，你所服务的皇帝是如何的昏庸，你所处的那个世界是如何的污浊不堪。
但是，你仍安然。
因为，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岳丈慈祥，侍女伶俐。而你的妻子啊，轻轻一笑，轻风流水，一片春意，一片阳光。你的一切烦恼，在那一片温软的微笑中，烟消云散，了无萍迹。
你愿意平庸，你从不愿做一个英雄，从不愿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
可是，一切都措手不及。
你从没想到，一切会卑鄙到如此地步，一切竟发生于光天化日之下，无遮无拦，你的妻子被人拦住调戏，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人，竟然是一个衙内，一个官二代。
你的刀法，是八百万禁军的榜样；你的花枪，天下无人可及。可是，这一刻刀枪都凝然不动，因为，你不想惹怒上司，你想息事宁人。你只想陪着妻子，还有丈人，还有侍女，三月踏青，陌上看柳，大相国寺桃花盛开时，去那儿进一炷香，赏一会儿花。你希望过一个平庸人过的日子，淡然，宁静，和谐。
可是，上司不答应。
上司以阴谋，还有杀戮，步步紧逼：白虎堂前，嫁祸于你；野猪林中，想取你性命；沧州的草料场上，一把火，将你逼上绝地，逼到死地。
3
面对着冲天火光，面对着漫天阴谋，面对着血腥追杀，你知道，一个平安的梦终于破碎了，汴京有家，再也回不去了。妻子遥望，再也盼不到你的身影了。青花瓷一般的大宋山水，将你冷酷地剔除在外。
你的刀在刹那间出鞘。
你的血性，在一刹那间张扬。
那夜，沧州城外，雪片如席，遮天盖地。那一夜的雪啊，一定是沧州历史上最大的一场雪，最痛快淋漓的一场雪。雪中，你的刀划过长空，溅起一溜血花。然后挑着花枪，枪上挂着酒葫芦，在风中摇晃。
天地茫茫，了无一痕。大千世界，一片寂静。
苍茫的大地上，有人一声长叹一声：“好大的雪啊！”叫声，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无奈，如此的苍凉，在天地之间回荡，最终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你上了梁山，成为一个英雄。
可是，只有我知道，你永远不想做英雄。因为，你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少妇在倚门望归，在唤你，官人，桃花开了，你会回来吗？
是啊，桃花开了一年又一年，高衙内也已死去千年，你会回来吗？
作者简介：余显斌，《读者》《意林》《格言》等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十二本，写作至今，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两千余篇文章，《父亲和老黄》等二百余篇文章在各级征文中获奖，《知音》等七十余篇文章被各种高考、会考、中考以及其他考试选做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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