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夜
未来染上忧郁的色彩
文 / 橙子
1935年，26岁英国诗人朱利安·贝尔经推荐到武汉大学担任为时两年的英语与英国文学教授。在武汉大学期间，朱利安·贝尔不仅教授英语作文、讲解莎士比亚，还每周做一次有关英国现代主义的讲座，将布鲁姆斯伯里处理个人关系的伦理、英国现代主义文学创作与批评观念带到了中国。
◉朱利安·贝尔
此时，武汉大学文学院的院长正是陈西滢，凌叔华也随丈夫待在武大。夫妇二人热情地接待了朱利安，其后，凌叔华还旁听了朱利安讲授的“莎士比亚”和“英国现代文学”课程。浪漫多情的朱利安秉承了“布鲁姆斯伯里人”反叛维多利亚传统道德的自由精神，不久即热恋上了长他8岁的凌叔华。在1936年1月到1937年3月回国前写给母亲、姨妈、弟弟昆汀·贝尔和好友艾迪·普雷菲尔的信中，朱利安均如醉如痴地报告了自己对这位优雅的东方才女的恋情。他十分欣赏凌叔华的作品，多次在信中向母亲和姨妈提及。在一封很可能写于1936年秋的信中，他告知姨妈：“我对院长夫人怀有柏拉图式的爱情，她是中国优秀的女作家……她热烈地崇拜您的作品。”朱利安把凌叔华介绍给了伍尔夫，成为日后两人通信的基础。
此后经历了朱利安的热情攻略、朱利安和凌叔华形成情人关系、朱利安恋上他人、凌叔华大为光火朱利安厌倦、陈西滢发现私情让凌叔华做选择、凌叔华选择与朱利安断绝关系、朱利安与陈西滢立下君子协定离开中国、朱利安和凌叔华违反协定多次会面等一系列今天看来令人唏嘘甚至略有狗血色彩的情节，这场长达十八个月的婚外情以一地鸡毛落下帷幕。
◉朱利安、陈西滢与凌淑华
但是凌叔华和伍尔夫却从1938年3月3日到1939年7月16日，保持了十六个月的通信往来，这甚至发生在朱利安1937年在战场上不幸殒命之后，这是从凌叔华阅读了英国著名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开始的。后来凌叔华回忆说：
“我曾在战时读了伍尔夫的一篇文章叫做《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心里感触得很，因为当时住在四川西边最偏僻的地方，每天出门就面对的是死尸、难民，乌烟瘴气的，自杀也没有勇气，我就写信问伍尔夫，如果她在我的处境下，有何办法？”
此时凌叔华的恋人伍尔夫的外甥朱利安·贝尔刚在西班牙战争中死亡，她正经受着情感上的折磨，三月三日她第一次给伍尔夫写信说：
“除了灾难，我还有内心深处的伤痛，永远挥之不去。”
紧接着，凌叔华第二天又写了大体相同的第二封信。信是寄到伍尔夫姐姐瓦内萨那里再由她向伍尔夫转交的。
◉凌叔华绘《梅下仕女》，1935年
伍尔夫接到凌叔华的信后，四月五日回信说：
“……瓦内萨刚刚又转来你三月三日的信，但愿我能对你有所帮助。我知道你有充分的理由比我们更不快乐，所以，我想要给你什么劝慰，那是多么愚蠢呵。但我惟一的劝告——这也是对我自己的劝告——就是：工作。所以，让我们来想想看，你是否能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本身就值得做的工作。我没有读过你的任何作品，不过，朱利安在信中常常谈起、并且还打算让我看看你的作品。他还说，你的生活非常有趣，确实，我们曾经讨论过（通过书信），你是否有可能用英文写下你的生活实录。这正是我现在要向你提出的劝告。你的英文相当不错，能给人留下你希望造成的印象，凡是令人费解的地方，可以由我来作此修改。……”
伍尔夫对凌叔华写自传的建议显然非常有效，此后凌叔华多次写信告诉伍尔夫自己的写作状况，伍尔夫也会提出写作建议，也曾给凌叔华寄过两本英文小说，在一封信结束，伍尔夫写道：“你高兴写信的时候就写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请把你的自传写下去。尽管我还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把它做到底将是一件大事。我把劝告自己的话奉送给你，那就是，为了完成一桩非属个人的事业，只顾耕耘，不问收获。”
◉弗吉尼亚·伍尔夫（右一）
这些鼓励促成了凌叔华的小说《古韵》，这本诞生于西方文化名人指导下的小说又反过来向西方传递了东方的风景。《古韵》（Ancient Melody）于1953年由英国霍加斯书屋出版，很快成为畅销书，她被称为“第一位征服欧洲的中国女作家”。《泰晤士报文学副刊》评论说：“叔华平静、轻松地将我们带进那座隐蔽着古老文明的院落。她向英国读者展示了一个中国人情感的新鲜世界。高昂的调子消失以后，古韵犹存，不绝于耳。”
◉小说《古韵》第12章插图“老周常带我去隆福寺庙会逛”
六人定律（两个陌生人之间，可以通过六个人来建立联系）在凌叔华和伍尔夫身上发挥了效力，轰轰烈烈的恋爱链接了远隔重洋的女性，人生之奇妙，可见一斑。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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