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夜
文 / 凤梨
#走读 #沈从文回乡路 #常德
沈从文1934年1月7日离京，坐火车到长沙，又转汽车，于11日到常德，也就是武陵，《桃花源记》武陵人捕鱼为业的武陵。沈从文说常德是湘西的门户，往来船只出入湘西的咽喉之地，道出了常德的灵魂。
他专门写过《常德的船》，写了11种各色船只，他说真实的武陵什么船都多，唯独少的是捕鱼人的船。这11种船只背后是湘西充满烟火气的不同行业与杂色人生。
沈从文还写过南门外码头最热闹的沿河长街，以及与水手们的依存关系：
我们到常德先对着老地图定位了北门、上下南门、大小西门的位置，常德老城的面貌一下就清晰了。
常德老城的城墙与城门在抗战会战炮火与重建改造中已经几乎无存了，现在只残存了西门的一段矮墙，以及护城河。
南边沿江的堤坝现在是“诗墙公园”，上下南门已经没有了，但码头的位置还可以找到，面朝宽阔的沅水，还是能想象水上往来船只的热闹。
但是来常德的朋友一定要小心，现在的【大小河街】纯粹是北移异地重建的旅游打卡地，并不是原来的河街。
沈从文说常德的牛肉好是因为清真教门多，直到现在，老城区随便一家牛肉粉店，十几块一钵子的粉都令人惊艳，中午一口气吃了两碗，米粉爽滑，牛排醇厚，名不虚传。
沈从文从常德走陆路到桃源，然后改水路沿沅水逆流往沅陵，我们也从桃源来了沅陵，一路修竹茂林，每一个谷地都像桃花源。
这桃源、沅陵究竟如何，明天接着说。
2023.8.7
#走读 #沈从文回乡路 #桃源-沅陵
沈从文1月12日到达桃源，次日改水路沿沅水逆流而上，18日到达辰州（沅陵）。
沈从文从常德到桃源车行的公路也是刚修建不久，官方宣传这条路的修通对湘西意义重大，沈从文在《桃源与沅州》里揶揄，所谓意义重大无非是方便了沿河上下的官爷们贩运鸦片。但当时桃源再往湘西走就只有水路了，两岸都是山，修路不易，这趟走过更深有感触。
我们这趟走Y301乡道从常德到达桃源，一路贴着沅水，穿村过乡，比走高速慢了一倍，但收获也挺多。
美景自不必提，还在村里看到了一处将军坛，祭拜的或许就是沈从文提过的汉朝伏波将军马援？马援来湘西剿五强蛮，结果“蛮”没剿成，自己撂在湘西了，有意思的是他的故事传来传去，反倒成了民间信仰。
桃源县今天还和民国时候一样，主打桃花源旅游。或许是为了营造桃花氛围，县城的出租车都是桃粉色的，靓丽可爱。沈从文最烦外人把湘西神异化，不愿意听人说辰州（沅陵）赶尸，也不大感冒文人雅士带着陶靖节集子访桃花源。他说桃源最值得推荐的与其说是桃花源，不如说是本地大鸡蛋，跟鸭蛋差不多大。
我们对着老地图开车转了一圈桃源县，从老城东门（无存），沿着堤坝公园（这大约是曾经的南城墙溜达，大周二，好像谁都不用上班，河滩上都是钓鱼以及看人钓鱼的大爷，玩无人艇和无人机的小哥。
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着要涨水了，请大家迅速撤离，但谁也不动。钓上的鱼有半个人那么大。
“船离辰州只差十里，我估计过不久，船到了白塔下再上个小滩，转过山嘴,就可以见到税关上飘扬的长幡信了。”
沈从文《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日》里提到的白塔就是沅陵江边的凤鸣塔，沈从文说沅陵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大哥沈云麓的“云庐”旧址今天还在吗？吃过沅陵小烧烤，我们真去访了一番，明天接着说。
2023.8.8
#走读 #沈从文回乡路 #沅陵云庐
沈从文1月18日下午到达沅陵，沅陵什么样呢？《沅陵的人》里是这样写的：
走过一趟湘西，就愈发敬佩沈从文，眼前所见，无论人事物景，刚若有所感，再翻他的文章，无不早已被说尽写透。
沈从文这趟来沅陵住在大哥沈云麓新建成的“云庐”。云庐就是刚刚那段描写中“接瓦连椽”的山坡上的一栋。
1934年的沈从文即便说不上衣锦还乡，但新婚定居北京皇城达子营的文坛名家，也早已不是当年寄居“窄而霉”公寓里的北漂青年了。这栋云庐，虽然是大哥筹款督建，但实际是兄弟一起还款，甚至沈从文出资可能更多。沈家三兄弟一起建云庐，和周氏兄弟在北京立足后买八道湾的初衷相似，兄弟们事业稳定，希望新建一所大宅子，接母亲同住，长长久久。对沈从文来说，沅陵是湘西交通要地，也需要在老家有这么一个立足点，可以应酬交际。
当然，1934年的沈从文肯定想不到，这个偏远的湘西小城会因为抗战爆发政府迁移而成为湖南重镇，云庐也真的周济了不少逃难的朋友。这是后话了。
这云庐到底在哪儿呢？站在凤鸣塔向江对面的县城望去，原本鳞次栉比的老房子被临江后建的住宅楼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们过桥后，在街边粉店要了一碗猪脚粉一碗肥肠粉，顺便向老板打听百度地图上搜不到的“伍家坪”，老板没听过云庐，也不知道伍家坪，但特别热心，说等一等，一会儿来了美团的外卖取单师傅，问问他们，“他们什么都知道”。
果然，黄衣服黄头盔的师傅听了武家坪，眯起眼睛对着门外若有所思，最后回了一句“文化南路和步行街中间那里”，顿了顿又说，“但那里在施工改造。”
沅陵宣传部门很以自己山城骄傲，城市多了一个纬度，城市样态也确实更丰富了。我们把车开到最高处的步行街，从龙头井向上爬到坡顶，钻进重叠蜿蜒高低错落的老房子群，沅陵最后的老房子可能都在这儿了。
一路向下，这里有太多的旧址、故居、发生地，新旧房子参差比邻，到处都在刨坑、埋管、铺线，看来是要改头换面大规模改造，可以想象三五年后“文保旅游街区”的样子。然而很遗憾，直到最后，在山下看到倚在施工墙上的“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告示牌，也没有云庐的影子，只看到山脚一处小区健身场规模的“从文广场”。当年这里应该临近沈从文最爱逛的河街。
准备带着遗憾离开沅陵，走之前去一趟大名鼎鼎的龙兴讲寺，据说还保留有唐代的建筑构件。开到龙兴讲寺，发现旁边有一家民宿叫“云庐”，门口还摆着沈从文的名言，虽然截取得肉麻，但客栈老板总算是一种喜爱与怀念吧。
谁成想，后来一查，发现这个“民宿”就是政府异地重建的“云庐”。原来的云庐因为沅陵一中扩建校区已经给拆掉了。于是有个老板投资在龙兴讲寺旁边重建了一个，就是这间民宿。不知道算不算文保成果呢。周氏兄弟八道湾的房子被包进三十五中而免遭毁灭，据说还成了学校的书院，相比之下，真是幸运多了。大好的文化资源，沅陵一中，你可惜了。
顺便说一句，龙兴讲寺山门上萌呆的取经四人组砖雕不是当代文保产物，而是1946民国时期重建增添的。
离开沅陵，沈从文继续逆流至泸溪，这里水路分了两条线，一条江水可以经伍水直通沱江凤凰，但沈从文走的却是另一条，到了被称为“小南京”的浦市。这浦市是个什么地方，沈从文又究竟是怎么回乡的呢？明天接着说。
（未完待续）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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