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3夜
文 / Nellie
胡传是胡适的父亲，原名守珊，字铁花（一字守三），号钝夫，道光廿一年（1841年）生于安徽绩溪北部的上庄。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二十四（1860年2月15日）迎娶冯氏。可惜不到四年，即同治二年八月二十五日（1863年10月7日），冯氏惨遭不测，在战乱中丧命。自1851年正式起义的太平天国，1853年定都天京，但清军对太平天国的围剿一直没有停止，1860年战乱进入安徽境内。逃难这四年，胡传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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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乡团勇斗太平军 击毙匪首
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二十六，刚刚成婚两天的胡传就听说太平天国军从芜湖到了南陵、泾县，正月二十九拿下旌德县，二月初一攻陷绩溪县城。这拨太平军领军将领姓古，属下军兵四处掳掠，所到七都、旺川距离上庄只有七里。当天夜里胡家大部分人躲入歙县的大谷瓮山中避难，胡传领命居家看守。
又过了十几天，古军掳掠到距上庄只有一里的宅坦。古军遭遇绩溪县城张小浦督办率领的军队反击，暂时退回绩溪县北部五都和六都，但时不时还到处掳掠。十九日，八都的胡、程、柯、汪家族以及在歙东的江、程、柯、汪家族联合起来两千人与石军对抗，在张家桥激战，可惜乡民不谙战术，乘胜追击至李家碓时遭遇伏击，死了一百多人。二十日，石军再次来犯到上庄村就没人能出来抵御了，只能任由石军劫掠。三月和闰三月，张小浦派军进驻二岭头，石军沿旌德、泾县退去。四月躲在山中的胡家家眷回到家中。乡民开始组织团练，以求自保，胡传也加入其中。
六、七月间清军和太平军在旌德周边展开拉锯战。七月，曾国藩上任两江督抚，驻扎在祁门。八月，曾国藩派李元度接替张小浦驻守徽州。没想到李元度一路溃败，丢了绩溪城，太平军逼近徽州，李元度逃往浙江， 太平军把曾国藩困在了祁门。
胡传的家乡周边都被太平军占领了，乡民无处可逃，只得躲进深山中。胡家选择的避乱的地方叫剪刀凹。这个地方离上庄大约十里，胡传每天都回家一趟，从家里搬运能用得上的物件到暂避之处。从开始只能背一二十斤的东西，到后来能挑七八十斤的担子。十一月的时候，赶上一拨太平军掳掠到山下，胡传跟乡邻中的二十一位勇士一起正面对抗，居然将这队人马的首脑击毙，他身上的木印写着“天朝九门御林第十三指挥林”。还活捉了三个人，看他们年龄尚小就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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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行十五里山路 背粮救命
咸丰十一年（1861年）二月，清军还未露胜迹，村民依旧惨遭蹂躏，只有剪刀凹凭借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没有被太平军洗劫。可惜好景不长，有当地投奔太平军的土匪透露了绕道进入剪刀凹的小路，山中草棚200多处都被抢劫后焚烧一空，胡家已经在一天前搬到大谷瓮了，躲过一劫。后来又在西坑、踏岭等地辗转躲避。最惊险的一次是，胡家连夜逃跑，天明时一行走在一条小溪边，看见山上小路有太平军在急行军，意在赶到前面包抄，胡传连忙率领家人拐进路边的小山谷，躲在荆棘茂草丛后面。过了中午派人出去侦查得知太平军已经出山，才敢从剪刀凹走小路回家。路上还赶上了大雨，一行人狼狈不堪。
四月的时候来了更多的太平军，把附近能住的地方都占据了，军队的粮草不够吃，麦子熟了都被太平军割走了。胡家露营在塔岭的山顶上，随时观察太平军的动向，东躲西藏。赶上接连不断的阴雨天，饥寒交迫，大家都觉得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死去。这样一直坚持到五月，占据徽州城的太平军撤退了，村民才敢返回家里。此时已错过农时，水稻来不及插秧，只得补种玉米。接着又爆发了疫情，胡家有一半人染疫，只得再次移居歙县的竦川。村民家中的粮食被劫掠的所剩无几，米盐价奇贵，胡家每天只能喝上两顿稀米粥。六月，占据旌德的太平军时不时来扰民，到七月还不退，村民们担心到秋收的时候种的玉米再次被劫掠，决定组织乡团在五都的阳滩抵抗。
胡传也染上了疟疾，好久都不见好。有一天背着两斗米从老家回竦川，路上疟疾发作，中间躺倒了十余次才回到家里，到家喝了两口粥就昏迷倒地了。邻居有个老妇会针灸施救，先是用针挑十指，没有血出来。再刺咽喉，也没有血出来。在胡传母亲的央告下刺胸口，才有血出来，人慢慢地苏醒过来。后来又卧床十几天，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乡团抵抗到九月，再次被太平军击溃。十月间，胡家在上海的伯父听说杭州还没失守，可以从徽州到昌化、于潜、余杭绕到湖州、嘉兴抵达上海。伯父让胡传带领族人沿这条路逃难，可惜到了于潜就遇到太平军，只得退回昌化。当地人说有小路可走，又往前走了两天，也还是遇到了太平军，只好再次退回昌化。十一月，听说杭州被太平军占领，马上要攻打徽州，胡夫又带着家人逃回老家绩溪上庄。十二月，太平军占领了徽州。
受战乱和疫情困扰，耕种的土地就少，加上错过农时，收的粮食也不够吃。只能从江西买米糊口，价高且运输不便。后来该地完全被太平军控制，江西的粮食进不来了。百姓只能靠挖草根、扒树皮度日，到了冬天草根树皮都没有了。被饿死倒在沟壑里的尸体，第二天一看就已经只剩骨头了。
◉拆毁中的胡传主持建造的上庄祠堂
这年的腊月二十八，家里已经断粮了，跟周围邻居借也借不来。胡传的伯父去江西买米未归，家里唯一一石谷子存在竦川，没有别的办法，胡传只得冒雪去取谷子，到竦川已经黄昏。他取了两升谷子杵成米，用其中的一半做了晚饭。那夜雪下得很大，早起看积雪已经有三四尺。他把昨晚杵好的米又做了顿早饭，然后用布袋装了五斗谷子，带上斗笠，穿上草鞋，挑着米踏上返程。碰到好心的村民劝他山里雪深路险不可行，可是惦念着家人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等米下锅呢，继续前行。风雪大的斗笠已经戴不住了，每走十几不就得摔一跤。没走出二里地已经摔了十几回。就这样只有十五里的山路，从黎明走到黄昏，再没有遇见一个人。到家累惨了，衣裤从内到外都结了冰。他的祖母看见心疼的哭了，他却说，总算把谷子挑回来了，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这场雪一直下到了年三十的夜晚，全家人过年就靠这五斗谷子了。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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