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 | 读城记2020
文/ 阿飞
43岁，工程师/科技工作者
这个月的主题书是《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这本书非常好，不过前面已经有很多人读过了。今天我想读这本《东京梦华录》。我很喜欢这本书，记得之前有一次读邻也推荐过。其实这本书读起来挺拗口的，很多字不认识，提到的很多事物也都不熟悉，还得去一个个查，但是我喜欢读它，好像读着读着就能耽溺于这繁华旧事的美梦中一样。
白描高手孟元老
看这本书，对作者孟元老太好奇了，只知道他自号为幽兰居士，但是身世是什么样的完全是个谜。这本书里把东京记录的太全了，就像是一本旅游指南，或者是购物地图。真想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能把徽宗年间的这些景物，包括城防、河道、桥梁、宫殿、官署、街巷、寺庙、酒楼、瓦舍记录的清清楚楚。想必也是个有身份的世家子弟。可你说他是个世家子弟吧，感觉又像长了一个理工科的脑袋，通篇书读下来，没有任何嗟叹、悲哀、幽怨、伤感的字句，对亡国之恨竟不作一语点明，只交给你来细细品味，真不愧是白描高手。
不能做读书笔记的书就不是一本好书
我最怕读意识流的小说，大概是因为做不到感同身受，不能想作者之所想，急作者之所急。就像我早年间读《百年孤独》、读《魔戒》几部，都要把人物关系、历史纪年画一画，做大大一本读书笔记出来，而这本东京梦华录对我来说也是正好。他的第一卷是对汴京都城的描述，如果边读边做笔记的话，读完后整个东京的平面图也就画出来了。开封有三道城墙，分别是宫城、内城、外城，城外有河面很宽的护城河，城内横穿四条河，由北到南分别为：五丈河、金水河、汴河与蔡河，都通过护城河相互连通。
书中的第二卷是介绍开封府城内宣德楼前御街的情况。“城市”，城和市最早连起来用就是出现在北宋。汴京打破唐代市坊分离的制度，也就是说，唐代以前住宅区和商业区是分开的，每个住房都被高墙围起来，夜则闭户。商业区也有高墙大门，夜间也需要闭户。如此一来，住商互不干扰，如果碰到兵灾、火灾都好做到防控。到了北宋年间，由于商业需求太大，取消了宵禁，从此城开不夜。把坊改成了街道里弄，住商分离和街坊封闭的制度就解体了。
书中记载，这条御街从宣德楼一直往南去，大概200多步宽，两边有御廊，早些时候还允许人在其中做小买卖，到政和年间，就不许了，两边放上了黑色的杈子，然后在路中心也装了两排红漆的杈子。中心的御道人马不得通行，行人都在廊下的红杈子之外行走。杈子里呢，有砖石砌的两道御沟，那么在宣和年间，这个沟里都会种着莲花荷花，然后岸边呢又种着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的时候，望之如绣，真是特别漂亮的一条御街。就让我想起北京的高速隔离带上，这些年来也是种着各式各样杂色的月季，倒也是挺好看的。
《宋人画春游晚归图》：图绘一老臣骑马踏青回府，前后簇拥着10位侍从，或搬椅，或扛兀，或挑担，或牵马，图中可见明显的红漆杈子。
酒楼、食店、香铺、夜市，总有一款适合你
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疱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立秋日，满街卖楸叶，妇女儿童辈，皆剪成花样戴之。是月，瓜果梨枣方盛，京师枣有数品，灵枣、牙枣、青州枣、毫州枣。鸡头上市，则梁门里李和家最盛，一裹十文，用小新荷叶包，士庶买之......
最喜欢“州桥夜市”这一节了。书中记载，出了朱雀门一直到龙津桥，就是州桥夜市了。街心市井，愈夜愈美丽，愈夜愈热闹。商业繁荣的大宋到处是商店，到处是摊贩，商店从白天忙到深夜，东京的夜晚灯火辉煌，经常是通宵达旦。当街的野狐肉、鸡肉干、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鸡杂，每种不过15文钱，价廉物美。除了冻鱼头，还有鸡皮麻瓜、姜辣萝卜、抹脏红丝。夏日凉品，就有冰雪冷丸子、绿豆甘草冰、甘草冰雪凉水......光是看着就觉得凉爽了。到了冬天就会卖热食，比如旋炙猪皮肉（现烤猪皮肉）、莴苣笋、野鸭肉、猪内脏、咸菜、炸签（炸肥肠），这些都算是零嘴儿，可以一直卖到三更半夜......哟，这不就是现代版的望京小腰、管氏翅吧么（原谅我词汇的贫乏，我们大望京只有这个）
繁华落尽，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有的人生来享受繁华，有的人就注定承受苦难。所有的朝代更替中，大概只有宋的灭亡最叫人惋惜了吧。和汉唐相比，宋看上去一直很憋屈、很别扭、不太像是意气风发的时代，然而国家版图的扩张和国民的幸福程度并不一定就成正比。
这样一个大宋，赶上了不好战的开头。赵匡胤身为军阀却受禅称帝，灭十国的过程中基本上没有什么血腥事件发生，投降了的原皇帝没有一个被杀，都是在开封被赐予府邸、授予官爵。一旦新帝继位，就会独自前往宫殿深处，读“石刻遗训”，将此牢牢记在心里，只有皇帝见过石刻，大臣们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一般人甚至不知道有石刻的存在。靖康之变中金军掳掠了宋朝宫殿，石刻遗训才昭然天下，内容之简单，皇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是永远照顾禅让的柴氏，二是不以言论杀士大夫。历代皇帝都严守这两条。
这样一个大宋，却没逃过年年战乱，没逃过最后一个惨烈的结局。汴京城破，那个会写字、会画花鸟、会给李师师送香橙的皇帝和整个皇族、高官连同数千名工匠和技术人员被掳去北地。在襄阳城陷落六年后，南宋灭亡，澳门西边的崖山岛成了最后的地方，南宋军民刀折箭尽，陆秀夫背着年幼的皇帝跳海。太祖太宗若知后世这一切，会不会后悔当初不该削弱尚武的风气啊！
我试着揣测孟元老的心情，是得有多么热爱才能记得这么清楚。七月七夕，梦里的汴京，罗绮满街，金翠耀目，水井前的货郎一身利落，李师师唱起了《少年游》，花光满路，何限春游......
今晚二条
汪曾祺，示众和康桥，来比较一下
"Boys！You must keep your body stra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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