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步清凉

文/江一

一心克难，难铸真心。

当把单车推到车库门口，停稳，去开门时，那几步，我感到自己健步如飞，甚至身轻如燕，回想一下，这种脚上的轻快，在我的记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毕竟，推着单车，我走了大约12公里。

外边依然下着不大不小的凉雨，仲夏时节，这正好，雨淋在身上，不冷。也多亏这不停下着的雨，否则我是无法走完这12公里的。更准确地说，若不是因为雨，我也无需走这12公里，若不是因为雨，我走完这12公里将会更加艰难。雨中，我想自己是躲不过了，不如静下来心来，推着车子走回家，无论如何。

这一趟走，就近两个小时。从五点半下班，到八点二十到家，我用了近三个小时。把单车放好，我上楼去，要给自己做点热乎饭吃。虽然穿了雨衣，但因为雨大，还有走的时间长，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衣服倒不打紧，洗一下就好，可是我的鞋就不好说了，我穿的是皮鞋，这一路浸在水里，不知道干了还能不能穿。如果它废了，也是我的责任。我也有心脱下来，放在防雨的车座里，但那样走路肯定很危险，我没有其他鞋可穿。此外，我还有可以保全鞋被水浸的方法，但我放弃了，就因为我觉得可以在下雨之前回到家。而实际上，我只走了一半的路程，雨就来了。

脱下鞋，我用清水把它们冲一下，毕竟雨水是浑浊的，有土、有沙。看着水中的它们，我突然很感动，若不是它们，是无法走路的。市里的排水系统不是特别好，有的地方积水很多，无路选择的情况下，我只能穿着皮鞋趟过去。水进入皮鞋里面，我的脚又把水挤出，如此反复，那种感觉，很古怪、很复杂，荒唐、无奈、不忍、紧张。雨水打在头发上、脸上，然后顺着流下来，其中的一部分慢慢浸湿衣服。打在雨衣上的雨水，有的流在地上，有的流在衣服上。我不能像一个弱者一样停下来，来吧，雷霆王，你曾载我数载，今天我带着你走，我们之间就如同古代人和马之间，人护马，马护人。路上这样想着，我走的更带劲，我不能嫌弃它，更不能抛弃它。

把鞋晾在阳台后，我把洗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我开始做饭，炖鸡蛋羹，有馒头，再煮点姜汤。我做的简简单单，安安静静。

“老婆，我被雨淋了，刚到家，我做点儿吃的。”我给老婆汇报一下。

“做吧，熬点姜汤。”她说。

其实，如她一样，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情况，尽管真的走了回来，但还是如梦似幻，而且不爱说什么话，只想自己平静地待着。

锅里的饭和洗衣机同时进行，我有点空闲的时间。

与今天相同的情况，在我的记忆中，还有一次，那时我只是一个初二的住宿生。放假了，我骑车回家。也是仲夏，雨在没有从学校出发时已经下了，只是没有太大，但也足以在五分钟内淋湿衣服。那时，回家心切，无论如何，也是要走的，雨也是要下的。这样，骑上单车我就从学校往家走了。学校和家里的距离跟今天走过的距离也很相似，也是十几公里。没有穿雨衣，有伞也用不上，只好在雨中前行，渐渐的雨大了，风也狂了，衣服和鞋已经不需要考虑了。最惨的是，风吹着雨，将雨捏合在一起，形成雨水如注的效果，几乎是浇在脸上，自然是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没办法，不可能停下来了，能走一定要走的。那时的我，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心里唱着的李白的《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观云帆济沧海。”我如一扁孤舟航行在浪涛中。如今来看，就是纵浪大化中，不惧亦不忧。好像是密封在安静的雨中，我一个走在乡间公路上，路上车不多，但坑还是不少的。对于骑自行车的少年而言，这还真是个困难，看不清就走在水坑里，再从水坑里骑出来。好在，安全到家了。

这个经历，一直尘封在我的记忆中，父母只是感慨我怎么回来的，我只是说骑回来的，再没有任何讲述。写过很多文章，这一段也从来没有写过。但是，其实这段经历真的很重要，就如同我所说一心克难，难铸真心。父母都觉得我回来是不可能的，事后我也和其他同学简单交流过，他们说他们没有走，在等雨停，我就没说什么。这次经历也是一次困难，我克服它的办法就是用心，我只想着回家，其他的一概不想。这是心理上的情况，而在身体上，那时的我多么健壮是无需多说的。

一边想，我一边做些家务，扫地、墩地之类的。饭好了，衣服也洗好了。把衣服晾在阳台上后，我开始吃饭。很安逸地吃饭，不用担心雨水淋湿衣服，浸泡鞋子，这近乎是一场行军甚至作战后的心态，如王维《观猎》中所说“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如苏东坡在《定风波》中所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又如《老人与海》中桑提亚哥从海上回家后的平静。如果不说，似乎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然而说了，也不见得有人相信或理解这件事。

“怎么了，哥，车子坏了。”在离家还有两公里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关切地问我。

“对，经雨淋了，倒着走，只能推着了。”看着前面的红灯，我很吃惊地说，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人。

“还远吗？”说着，她整理一下雨衣，雨还在下，只是小了很多。

“不远，快到家了。”我高兴地说。

“嗯，这天儿。”说着她走了，绿灯亮了。

突然，我想到一位路人和我的对话，很感动。同时，我也觉得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个巧合，像那年的一样。五点半下班时，当看到单车没有充电时，我就愣在那里，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忘了充电。犹豫了一下，是充会电呢，还是马上走呢，我决定马上走，路上可以找地方充电。可是，没有想到雨来这么快。在路上充电时，已经下雨了。冒雨骑行时，突然车子倒行，这就只有推着走了。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选择，即在雨来之前，回到市里的另一个校区，把单车放下，反正是电不够了。然后可以打车、也可以坐公交回家，这样衣服和鞋就不会这么惨。但我没有。当衣服和鞋都浸透后，已经没有回避的必要了，安下心来，在清凉中前行，也未尝不可。想着今天的事情，我觉得很是感慨，像梦幻一般。

热腾腾的白馒头，香喷喷的鸡蛋羹，还有一大碗腾着云雾的姜汤，这就是我的安宁与幸福。这样也好，正好锻炼锻炼，我这样和老婆说，她嘱咐我多喝姜汤。在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各种的难事儿，只要诚心待之，这些难事儿可以为我们铸造更强大的心灵。

雨中有感，我写了一首小诗，饭后我把它写了下来。

安步

急雨浸舟行路难，

恶浪折棹弄波艰。

一江决去焉能驻，

安步清凉缓亦远。

榷山

己亥荷月

躺在床上，依然能够听到窗外的风雨声，应该感谢这雨，这风，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也是有心声的，时间久了，就听见了。

【江一简介】

江一，青年作家，诗人，编剧，中文课程设计师，原名金江昆，号榷山，1988年生，2012年7月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育硕士，师从实力派作家、诗人、著名文艺评论家胡业昌先生，著名儿童文学研究专家侯颖教授，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签约作家，河北衡水中学语文教师,衡中诗词协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渡缘》《一江琴声》《湖畔弦歌》、诗集《桃花坞雨》《榷山问樵》、美学著作《美的唤醒》、哲学著作《生活世界与艺术境域》、学术著作《情境之门》《一个诸境斋的故事》《洒落的从前》《唐宋诗发展史简话》等，指导中学生创作诗文集《繁荇集》《化境风》《童音》等。发表的论文有《叙事类写作限制初探》《传统文化传承问题探究与解决》等。曾独立开发课程《汉字硬笔书法入门与提高》《美的唤醒》《中西思想小史与文学写作》《知“古”与知“己”》，并教授北大先修课《中国古代文化常识》。主持和参与的科研课题《青少年心理问题与对策探究》《传统文化在高中语文教学中的传承》《责任教育》和《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和青少年职业规划》，荣获教育部关工委和重庆课堂内外杂志社联合举办的第二届“好老师”主题征文特等奖，写作教育事迹被国家级教育人物杂志《中国好老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