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文

文/江一

 

“‘次’是什么意思？”我问。

“停宿。”孩子们说。

“次后面最好加个‘于’字，变成次于北固山下。就是在北固山下停宿。那为什么不停宿在宾馆，最好是停宿在家里。”我问。

“因为诗人不在家，在外边呢。”孩子们说。

“那一个不在家的诗人，写了一首诗，最有可能表达的情感是什么呢？”我问。

“想家。”孩子们说。

“专业点儿行吗？”我说。

“思乡。”孩子们说。

“那么，我们读一下，那能否读出思乡的情感。”我说。

“好啊。”孩子们说。

“不过，我们要换个法读，不是读诗文，而是读自己的译文。看谁的译文读起来最有思乡情味。行不行？”我说。

“行。”孩子们说。

“好，你们准备吧，一会儿大家自愿发言。”

说完，我就把诗文写在黑板上。

次北固山下

王湾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大家准备好了吗？”

“好了。”

“再次明确要求，读的时候要突出思乡之情，看哪些字可以突出思乡。谁先来？”

文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习字纸。

“好，读吧。”

“旅人……”

“慢点儿，太快了。”

“旅人……”

“慢慢慢，不要太快。”

“旅人……”

“慢慢慢慢慢慢。”

大家笑了。

“一定是慢点，不是平淡的念，要有感情。”

“旅人前行在青山之外，舟行于无边的绿水之中。江中潮水涨得与岸齐平，江面显得无比开阔。江风随潮水而来，吹鼓着行舟之帆。红日生于未消尽的暗夜之中，旧年未逝，新春已生。写与家人的书信什么时候才能送到家呢？希望北归的大雁帮忙捎一封到洛阳吧。”

文读过了，孩子们觉得不错。

“别坐下，下面谁还读？”

涵站了起来，就是文的同桌。

“规矩都懂了，读吧。”

大家很期待。

“旅人前行的路在青山之外，架一只小船至绿水之中。江水涨满，两岸与江水齐平。一阵风刮过，船帆立起。夜还未退，日已升起。江面的春天早来，年未过，春已到。思念家乡的书信如何寄回家去，只能希望北归的大雁捎回家乡洛阳。”

“思乡之情，有吗？”

“有。”涵说。

大家都笑了。

“看来涵沙哑的桑音没有发挥出优势。你们不要坐下，下一位，谁读？”说着，我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斗文”。

“旅途在青山之外，行舟于绿水之中，潮水涨满，两岸与江水齐平，整个江面十分开阔，一阵微风顺江而来，船帆迎风而起。夜还没有完全消退，红日已经升起。江上春早，今年还没过去，新春已经到来了。我有所少年没有回家了呀，我思乡的书信怎么才能送回家呢，希望新春北归的大雁帮我捎一封到洛阳家乡吧。”这次是硕读的。明显字数多了，但思乡情感依然不明显。

“大家觉得怎么样？”我问。

“可以。”

“可不可以，要对比着看。继续斗文，下一位是谁？”硕一向要强，我故意这么说。

言站了起来，我很高兴，中午有一位女生了。

“读。”我说。

“前行的驿路一直延伸到青山之外，撑起一叶扁舟，在碧绿的江水中慢慢前行。潮水涨满，两岸与江水齐平，整个江面十分开阔。一阵风吹过，吹动着悬起的白帆，小舟在江水中逐浪向前。夜还未消尽，红日已从海上升起。江上春早，旧年未过，新春已来。那封家书该怎么送到家乡呢？就让那北归的大雁捎带它回到洛阳吧。”言读的很有感情。

“不错，不错，尤其是她对‘外字的处理，说明了旅途的遥远，很打动我的心。”说着，我做出发冷的样子，似乎一股清冷流遍我全身。

大家又笑了。言对一个“外”字的处理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大家找一下与外有相同妙处的字。”

有人找“行”，有人找“平”，有人找“阔”，有人找“悬”，有人找“残”，有人找“旧”。很不错，但只有颈联不太准确。

“颈联有一个字很重要，那就是’年’，大家觉得为什么?。”

“该过年了，还没回家。”涵说。

“对，很好。再看尾联，哪个字要特别注意。”

有人说乡书，有人说归雁。但我觉得归雁更要注意。

“归雁大家说是北归的大雁，归是回家的意思，大雁是在回家吗？”

大家议论纷纷，没有定论。

“好，大雁往北飞，是不是回家暂且不论。但它们一定是在路上，和诗人一样吗？”

“一样。”大家点头，若有所思。

“好，继续斗文，你们四个再读你们的翻译，大家认真听，看有什么变化，三分钟后开始。”

时间到了，他们开始读了。

“前行的驿路一直延伸到青山之外，无边无际，看不到头，撑起一叶扁舟，在碧绿的江水中慢慢前行。潮水涨满，两岸与江水齐平，整个江面十分开阔。一阵风吹过，吹动着悬起的白帆，小舟在江水中逐浪向前。夜还未消尽，红日已从海上升起。江上春早，旧年未过，新春已来。那封家书该怎么送到家乡呢？就让那北归的大雁捎带它回到洛阳吧。”言先读。

“望着道路延伸在在青山之外，我乘舟行于绿水之中，突然潮水涨满，两岸与江水齐平，整个江面十分开阔，一阵微风顺江而来，船帆迎风而起。夜还没有完全消退，红日已经升起。江上春早，今年还没过去，新春已经到来了。我有所少年没有回家了呀，我思乡的书信怎么才能送回家呢，希望新春北归的大雁帮我捎一封到洛阳家乡吧。”硕其次。

“游子希望归去，却只能走在青山之外的路上，不见终点。乘一只小船在水中漂泊不定。潮水涨满，江面开阔，思乡之情满怀。风一吹，船上的白帆微动。红日从江上升起，夜未尽，却稍暖。江上的春天貌似已到。快过年了，自己也回不了家。如何联系家人，只能让北归的大雁寄托自己的思念到洛阳。”涵继续。

“江一老师，我还有一个版的，要读吗？”涵说。

“读。”我说。

“身在他乡的游子希望归去。却走在青山之外的驿路上，望不见尽头。船在江上，准备渡到彼岸。江水涨满，与两岸齐平，显得十分开阔。寒风萧瑟，却是直吹，吹的船上的白帆鼓起了前行的勇气。红日缓缓从江上升起，夜未尽，新天来。江上的春天貌似比陆地要早些。快过年了，自己还未到家。时间飞逝，念恋家乡，书信暂且带不回我的思念，只能让同在赶路的大雁捎带到我眷恋的洛阳。” 涵读完了。

“旅人前行的路无情的青山推在它的一边，一直延伸到远方看不到边际的地方，无边的绿水斩断了两岸的联系。旅人无奈，只好架舟荡漾在绿水之上。江中潮涨，水与两岸齐平，显得无比开阔。江风随潮而来，吹鼓着旅人舟上的一面白帆。红红的太阳初升于未尽的黑暗之中，江上的新春走入未过的旧年之中。写与家中满怀思念的书信何时才能送达？洛阳，北归的大雁呀，请捎回我的乡愁。”文最后。

大家听的都很仔细，教室里静悄悄的。

“好了，时间不多了。咱们的斗文也要结束了。他们四位的翻译都很好，至于谁的最好，大家心中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我想借涵的翻译，再说一点。”

“为什么？”硕说。

“因为涵翻译了三遍。而且我要告诉大家你们没有看到的东西。”

大家沉默了，我想他们信服了。

“身在他乡的游子希望归去。却走在青山之外的驿路上，望不见尽头。船在江上，准备渡到彼岸。江水涨满，与两岸齐平，显得十分开阔。寒风萧瑟，却是直吹，吹的船上的白帆鼓起了前行的勇气。心中有事，我几乎一夜未眠，看窗外，红日缓缓从江上升起，夜未尽，新天来。江上的春天貌似比陆地要早些。快过年了，自己还未到家。时间飞逝，念恋家乡，书信暂且带不回我的思念，只能让同在赶路的大雁捎带到我眷恋的洛阳。”缓缓地，我又把涵的念了一遍，只是增加了几小句。

念完，孩子们自发地鼓起了掌，这时，下课铃响了。

斗文，真好。

【江一简介】

江一，原名金江昆，1988年生，东北师范大学教育硕士，青年作家，诗人，现为河北衡水中学语文教师,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签约作家，衡水市诗词协会理事，国家级教育学术杂志课堂内外好老师签约作者，出版作品有《渡缘》《桃花坞雨》《艺术里的童颜》《美的唤醒》《情境之门》等。荣获学校优秀青年教师、十大读书人物、优秀校本课程开发教师、优秀先修课教师等多项荣誉，荣获教育部关工委和重庆课堂内外杂志社联合举办的第二届“好老师”主题征文特等奖，写作教育事迹被国家级教育人物杂志《中国好老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