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燕山”

文/余利归

从县城到文昌，一条公路自西南向东北一路前行，西北临湖，东南依山。有一个地名，很多人都会印象深刻，那就是“燕山收费站”。因收费站就在斋上村，便有燕山在斋上的最初印象。

燕山在斋上吗？不是的。

斋上，现属青溪村。近年，春暖花开，青溪村长岭上自然村有桃花园，成为网红打卡地。笔者几次登山赏花，曾咨询村中老农，探寻燕山所在，老农告诉我，燕山在长岭上之北。湖坑位于燕山燕尖之下。

人未到实地，终究概念模糊。只得查看地图，发现燕山离斋上有些距离。燕山，又名燕尖，它其实位于青溪村、汪家源(桃源)与文昌镇三地交界处。与左口乡蔗山隔湖南北对望。《淳安地名志》称，因其山顶燕子扎窝而得名，地处排岭半岛北部。

    清光绪十九年(1893)浙江舆图之淳安县五里方图标为“燕山”，1948年淳安县全图标为“燕尖”。

1990年千岛湖镇地图

燕山，是淳安一座人文名山。

《淳安县志》记载：

燕山，在县东三十二里，乱山箐密，中一峰峭卓，远与蔗山朋立。宋氏居其巅。有龙湫三叠，冬夏不涸。

这条记载反映了三条信息。一是燕山位置，在县城之东三十二里。准确而言，燕山其实在淳安老县城东北三十二里，与左口蔗山朋立。二是燕山形势风景，有山峰瀑布。三是燕山人文，有宋氏居住。

蔗山在左口乡，山上原有古寺，《淳安姓氏》将其称作淳安最早的姓氏发源地。笔者曾经登临采风。蔗山在湖之北，在浙江旅游职业学院可以远望蔗山，高大挺拔，时有烟云缭绕。燕山“远与蔗山朋立”，可见燕山在淳安人心目中的地位。

蔗山与燕山之间，为旧时东源港，现在的东北湖区。多水交汇，村落密布，是淳安人文发祥地之一。可惜，这里的桥西、航头等村镇淹没水底，人文历史也随之烟消云散。

跨越时空，我们在燕山之东，由鼓山入桃源，即汪家源，还可领略到一座人文燕山。

《淳安县志》记载：

燕山有为宋旻立的进士坊，为布政使宋兴立的世英坊。桃源凤山为宋旻立都宪坊。

宋旻，字宏泽。明朝景泰二辛未进士，授大理寺评事，转左丞，正狱讼，经所谳者，皆无冤民。

宋兴，字原仁，燕山人。明永乐间，以书学选贡，授刑部主事，迁礼部郎中，寻擢河南布政使，敭历中外几四十年，政尚宁一，不苛察搅扰以病，人号“贤方伯”。

    汪家源，陀社、樟边、宋家等小村落的宋氏，就是燕山宋兴、宋旻的子孙后代。

手头有一部《蔗岗宋氏宗谱》，记载了淳安宋氏的源流迁徙。东晋时，宏农太守宋哲与弟开国侯宋兴暨宋抽三兄弟，渡江而南，居严陵建德翁村。其后，宋哲之后宋达迁居青溪(淳安)伊源，后宋生迁柘山，称蔗岗宋氏，分析有叶祈、甘田、溪南、岭下、墙里，以及考坑、云源、霞峰、杜川等处。开国侯宋兴之孙宋愿，授遂安令，居遂安龙渡，黄巢之乱后，宋愿之孙由遂安龙渡迁青溪(淳安)堰口(厌口，航头)，与伊源相隔里许。方腊之乱后，迁于燕山，其后分析于严城东郭、陀社、富邱、龙山、荡里、寻凤、西阳等处。

据此，县志所传明朝布政使宋兴、都御史宋旻，属东晋开国侯宋兴支派，遂安令宋愿之后代。这支宋氏，因方腊之乱，从繁华开阔的东源航头，隐居到了燕山之巅，散居于桃源(汪家源)，流传至今。

宋兴、宋旻生平见于《淳安县志》《明实录》等史记。

布政使宋兴，明朝永乐间以书学选贡，授刑部主事，后迁礼部郎中。正统元年十月升为河南布政司右参议。正统十年八月，宋兴任右参议九载秩满，老百姓称宋兴秉心忠厚，政尚宁平，希望擢留本司。巡抚少卿于谦为之请旨，皇帝下旨升宋兴为本司左参政。景泰元年春正月，宋兴升为右布政使。景泰二年正月，吏部说宋兴年老身体不适，宜令冠带闲住，皇帝从之。宋兴敭历中外几四十年，不苛察搅扰以病，人号“贤方伯”。官方在燕山为其立“世英坊”。宋兴去逝后葬太平乡桃源。

都御史宋旻，正统十二年乡试中举。正泰二年辛未登柯潜榜进士，授大理寺评事。天顺五年十二月，实授左寺正。成化元年四月，为右寺丞。成化四年正月,升右少卿。成化六年二月,循行大名等府。七月，升左少卿。十二月，奏赈荒八事，多从之。成化九年十一月，升本寺卿。成化十一年二月，为殿试读卷官。成化十三年夏四月，乞以其子琮为国子监生，许之。六月，自陈乞休致，不许。成化十四年三月，充殿试读卷官。成化十七年二月，为殿试读卷官。成化十八年秋八月，以九年秩满升正二品俸。成化二十年二月，充殿试读卷官。五月庚辰,升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弘治元年闰正月，致仕。弘治三年六月辛未，以总督两广时访求孝穆皇太后宗支失实，降致仕都察院右都御史宋旻为右副都御史,仍致仕。弘治十一年八月丙寅，宋旻卒，年七十九，赐祭葬如例，墓在建德梅城武定门外裴郭坞。

《明实录》称：旻，少有清称，虽历官贵显而自奉甚约，在大理三十余年，治狱平恕。然治剧非其所长。其巡抚两广，纪纲不立，人以老人目之。盖亦稍变其初节云。《光绪淳安县志》称：授大理寺评事，转左丞，正狱讼，经所谳者，皆无冤民。迁右都御史，总督广东、西，殄灭台寇，恩威并行。《粤西诗载》之国朝典汇称：旻，为人厚重，接物详慎谦抑，在棘寺年久，以仁恕称。及在两广，承韩雍平定后，号称无事，旻亦以静谧镇定之。

燕山之东，桃源之中，还有吴氏。在鼓山工业园区，原来有云峰村，又称云坡，是一个吴氏大村落，历史上人才辈出，被称作“进士村”。云峰吴氏人丁兴旺，散居各地，其中就有居住桃源燕山之下的。

现存《上谿吴氏宗谱》，记载其始祖吴垓由云峰上庄过继燕峰上谿。上谿即桃源上坑。宗谱有燕峰上谿八景诗：

燕峰耸翠

势出群山地位崇，嶙峋高出五云中。

晴岚淡锁围春色，夕照斜凝醉晚容。

一脉泉流膏泽溥，九霄雨过瑞光浓。

要知声价寰区重，秀孕当朝盖世雄。

团岭环青

脉分燕岭势盘旋，环绕东南半壁天。

高近晒金红日拥，秀争凝翠白云连。

奇峰踊跃如虬走，怪石嵯峨类虎眠。

蹑屐几入登绝岭，振衣长啸碧霄边。

董山祖垅

奇峰磊落远迢迢，恰似黄龙笑碧霄。

潜闼瘞金环宝树，佳城埋玉孕灵苗。

一溪横带茔前绕，五岳连珠汉外朝。

地下长眠人不朽，松风时拂纸钱飘。

夏坞仙岩

洞门虚敞几经春，高嵌云山远世尘。

翠石苔凝棋局古，苍崖藓终篆文新。

药肥晓露堪留阮，桃醉春风可辟秦。

仙境自知无俗侣，下方都是葛天民。

接石擎霄

介石原由气化凝，神工高接耸青冥。

不同伏虎山前踞，自比飞龙汉外腾。

残雪半肖形隐隐，澹云微抹影层层。

若教移向夔塘上，定见人镌剑阁铭。

岩屏叠嶂

峰峦横列色苍苍，高出重霄占大荒。

峭壁不教容虎豹，悬岩端可避豺狼。

描春草树葱青色，缀景云烟翰墨香。

见说灵泉藏绝岭，旱年长夜望龙光。

嵩陵烟树

绝巘连屏障上谿，森森烟树色濛迷。

雨流春泽根培固，霜染秋容叶练齐。

偷果饥猿云外啸，绕枝倦鸟雾中栖。

寄声直干休轻伐，留待他年栋帝居。

石涧云泉

山下寒泉出涧流，涵云浴雾自悠悠。

清声静听翻琴调，醴味频倾错酒筹。

月漾夜光天影动，雨增春涨地心浮。

几回汇作江湖浪，变化神鱼破蜃楼。

明朝工部尚书徐贯怀云坡吴氏有交情，其《余力稿》也有《和云坡吴先生韵题燕山十趣诗》：

危楼观史

峥嵘起书楼，看书意自优。

欲订千古事，愧笔非春秋。

斗室鸣琴

数椽虽然小，山水相徘徊。

孤桐操一曲，满榻薰风来。

桃园春色

深红间浅绿，艳冶酣春风。

春光描不尽，好在烟雨中。

竹坞秋声

闲倚北窗坐，忽听苍龙鸣。

顿无烦暑气，惟觉凉飚声。

三峰雪霁

奇峰如笔架，一夜雪满巅。

朝光露晴旭，清气逼前川。

方沼明月

明蟾浸碧沼，湛湛无纤痕。

个中清意味，不在吐与吞。

梯田稻秀

山田高下畴，层层如阶级。

流水稻花香，有秋端可必。

接竹清泉

苍龙出崖谷，接续引寒流。

自是源头活，涓涓不暂休。

寨岗牧笛

朝夕烟霞畔，驱牛去复还。

梅花随意弄，了不用机关。

燕山樵歌

白云最深处，时有伐木声。

长歌互相答，淡然忘世情。

写左口蔗山的文章已屡见不鲜，写人文燕山的文章极为少见。登临蔗山寻幽访古的旅友一拨又一拨，在此，我也期待人文燕山能够成为户外探索的新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