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蔚飞
整理：王岚
1992年时，我在解放日报社当摄影部主任，有幸成为小平同志南巡上海的摄影记者，亲耳聆听了小平同志关于“姓社姓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等有关改革开放的精辟论述。当然，我也拍到了不少能生动体现小平同志领袖风采的照片。
1992年2月，邓小平在上海视察，《解放日报》记者张蔚飞等参加采访。
采访小平同志南巡上海这半个月，是我新闻摄影生涯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所以，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年，但当年采访小平同志时的一幕幕场景仍非常清晰地记在脑海里。
有些个“独家秘闻”更是埋藏于心底，当年不便明说的细节今天说出来，主要还是出于我对小平同志的怀念。
邓小平同志与世长辞的消息传来后，作为曾经采访过他的记者，心情格外沉重。
我常常默默地拉开办公桌抽屉，翻出多年前我在采访小平同志视察上海时拍摄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小平同志飞扬的神采，小平同志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眼前……
1992年，与往年一样在上海迎接春节。受到了当地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邓氏满脸笑容地同大家亲切欢聚。
我当时是解放日报的记者，有幸参加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采访活动，有幸给伟人留下了不少动人的瞬间。小平同志一直说：“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
在视察中，他与上海人民之间情浓于血的真切感情会时时、处处流露出来，这里展现给读者的每帧画面背后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邓小平同志一行是1992年2月1日从广东来到上海的。
2月3日晚，小平同志同上海各界人士一起度过了一个欢乐的除夕。2月7日，春节只休息了三天的小平同志就出发到他特别关注的浦东考察了。
1992年2月7日，邓小平在上海南浦大桥
这天，小平同志一行先来到南浦大桥，下车后便深情地向浦东方向眺望，高兴地让在场的记者拍了一张全家福，接着就来到杨浦大桥浦东工地视察。
在杨浦大桥的模型前，小平同志听取了大桥建设总指挥朱志豪的介绍后，想看一下建设中的杨浦大桥雄姿，一转身，发现百米高处有正在施工的工人，于是扬起手向桥塔上的工人致意。
这时，地面上的工人和百米桥塔上的工人一齐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年的春节连续三天天气晴好，2月7日这天突然转阴，所以天气显得特别阴冷。
当时小平同志站在浦东桥塔东边濒临黄浦江的一块空地上，从江面上吹来的西风无遮无拦直冲小平同志一行，连我这样正值壮年的人都想往背风处站。
而小平同志已是88高龄的老人，这样长时间地向工人仰面招手，是要“吃”寒风的，小平同志对工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2月10日上午，晴空万里，阳光和煦。小平同志这天来到位于漕河泾开发区的上海贝岭微电子制造公司视察。小平同志对高科技很感兴趣，听得特别仔细，并有感而发，发表了著名的“姓社姓资”谈话。
1992年2月10日，邓小平参观上海贝岭微电子制造有限公司。
按那天的计划，视察后与公司及仪表局领导合个影后就该上车返回的。但临上车时，小平同志看到大楼前聚集了很多年轻技术人员，就主动走过去向他们鼓掌致意，并和前排的人一一握手。
当听说这批年轻人都是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时，高兴地说：21世纪的希望就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当场有一位青年响亮回答：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你们老一辈革命家开创的事业继续下去，小平同志听后向年轻人连连招手。
这天的场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年轻人出于对小平同志的敬仰自发赶来与小平同志见面；小平同志出于对年轻人的爱护，主动与他们握手，场面热烈而有序。
所以尽管多出了这档“计划外”节目，警卫处的同志也乐于成全。我当时十分感慨，这真是两代人之间一种心灵上的默契。
2月12日上午，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小平同志一行驱车先来到闵行开发区，在听取了闵联公司总经理鲁又鸣对开发区发展情况的介绍后，小平同志来到马桥镇旗忠村。
1992年2月12日邓小平视察上海闵行马桥乡旗忠村。
旗忠村从1989年起开始实施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规划，到1992年时，其经济实力、农民新村的建设等方面已居全市郊的前列。
车队驶进旗忠村时，首先映入小平同志眼帘的是绿树掩映下的一排排别墅式农民新村。当车队在旗忠小学门口停下时，旗忠村小朋友吹起了鼓乐，跳起了迎宾舞。
这时候小平同志显得特别兴奋，我从镜头里看到，他在小朋友面前站定时，脸上陡地泛出红光，连眉毛都挑了上去。
这是十天来我所看到的小平同志最振奋的一个神情，于是我按下了快门，拍下了这幅我认为在他视察上海过程中表情最生动的一张照片。
1992年，邓小平在马桥乡旗忠村。
这时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不知是谁说了声“过来，让邓爷爷亲一亲”，陪同的吴邦国同志立即抱过孩子，小平同志十分亲切地上前吻了吻孩子。
离开操场返回时，小平同志两次停下来，回头向在场的旗忠村民和小朋友招手，依依不舍。
回程的路上，我与新华社记者陈毛弟议论，为什么小平同志今天特别兴奋？我是这样看的：小平同志一生奋斗，坚持改革开放，发展市场经济，为的是让中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当他看到旗忠村的这一切，和他脑海里设想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蓝图是吻合的，所以他兴奋、激动。
我的判断不是没有依据，那天小平同志问马桥镇党委书记王顺龙：你们发展那么快，靠什么？王顺龙答：“靠你老人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小平同志听后追问了一句：是这样的吗？当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平同志舒心地笑了。
小平同志对旗忠村党支部书记高凤池也说过：旗忠村的小朋友是新中国最幸福的一代人。
我拍摄的小平同志亲吻农家幼儿的照片发表后，很多读者，包括新闻界的同行都觉得，这是小平同志对走在改革开放前沿的上海人民的真情流露。
2月18日是元宵节，谁也没想到，小平同志这天晚上会出现在万家灯火的南京路上人流如织的中百一店。
这天晚上不到8点，小平同志来这里逛商场，并在文具柜台接受全国劳模马桂宁的服务，为他的小孙子购买了铅笔和橡皮。
1992年2月18日，邓小平兴致勃勃地来到上海第一百货商店视察。摄影：张蔚飞
逛商场是小平同志一到上海就提出的要求，据小平同志身边的工作人员介绍，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小平同志一直有“逛一次商店、当—回顾客”的愿望。
这天他终于遂了十三年的愿望，所以很激动，步履也显得特别轻盈，对商场里的顾客、营业员频频招手，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在铺面商场时，顾客知道小平同志来了，都想一睹伟人风采，所以显得比较拥挤。
有一位30岁左右的妇女抱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拼命往小平身边挤。
警卫人员当然要把她挡出去，但她甫一退出又往前挤，如此三进三出。中央警卫局孙局长被这位妇女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破例网开一面把这位妇女让进了2米圈内。
这时，这位妇女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抓起孩子的小手向小平同志招手，用这质朴的动作来表达一位普通市民对领袖的真诚感情。
倒是小平同志见状，紧走两步，凑上去吻了吻孩子的脸。
小平同志准备离开中百一店时，南京路六合路口已站满了市民，当小平同志走出店堂时，市民们热烈地鼓掌欢迎。
这时，小平同志的心情很激动，一边招手一边快步迈下台阶，还对扶着他的警卫说，让我朝前走几步。但警卫同志出于对小平同志身体和安全的考虑，把他劝上了车。
非常遗憾，小平同志没能走到南京路，没能走到群众中，对我来说，也失去了一次可能为历史留下珍贵影像档案的机会。
每当我想起这段情节，想到小平同志对上海市民溢于言表的那份情感，不禁潸然泪下。
劳动报原创报道，转载请注明出处
劳动报新媒体编辑：张毅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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