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强的诗（五首）

只剩下一张皮

夏日的光线，诡异，

从树木交谈的缝隙射下来，

从我的头顶倾斜下来。

在热浪里，逐渐演变为一项系统工程，

不是沿街叫卖，就是四处搜刮。

植物们忙于歌功颂德，

嗓子都要冒烟了，懒散的，或者敢于顶撞的，

发卷舌音。以妩媚的口气打听

上苍的下落，一滴水被一群人撕裂。

透明的波浪戴上了面具，

世界是邪恶的。

街道早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一声闷雷主动坦白，

从虚假的半空跌落下来。

思想的囚徒，苟延残喘于人世，

只剩下一张人模狗样的皮。

 

影子倒着走

人往前走，影子倒着走

安静的距离被拉长

嘴中还是那句话——孩子们都上床了

黑夜是漂浮在天花板上的无底洞

敲击键盘的声音不再演戏

剪刀剪除了干燥的水

垂下眼帘，制作出一条嗫嚅的街道

或者，无所作为

失落在时间的脚边

偶尔，也捡拾月亮的灰烬

擦拭墓碑。哦，没有门把手和监工

喝完了咖啡，鱼群就暴露了

影子继续倒着走

像一截枕木，沙滩从心底涌出来

无声的云层迅速淹没了一切

一阵高过一阵

夏夜。连坟墓也出汗了

买一瓶冷饮在手

那冰清玉洁的爱慕不会在意

痛苦的角度有何不妥

前面是月光

纤细的铁丝将孤独勒出了血迹

我们之间隔着果敢的海拔

河流忍不住强烈的咳嗽

一阵高过一阵

交错的筋脉网住了一些灯光

债务从掌心里逃脱

病人们纷纷醒来

用眼神烫伤城市的脸

 

浅  睡

洁白的月亮

和淤泥睡在一起

湿漉漉的宗教在深夜里出走

针尖挑破了沉重的树冠

那位披头散发的女人

曾生育了无数双红色的眼睛

蛇的呼吸变得硬朗

像一副铠甲

看不见被包裹的肉

不能阻止灵魂的独来独往

于是用树枝画押

脏兮兮的衣服升起心中的旗帜

尘埃成为喧嚣的一部分

夜在温柔的抚摸中渐渐沸腾

阴影趁机翻身

发出几声善良的惨叫

肉体无存

放下那些干冷。肉体无存，

我们在雪地树立了一块黑色的纪念碑，

离开教堂。很想追问每一个灵魂，

此生究竟是何生？此地又究竟是何地啊？

活着，只是为了寻求一种新的死法。

雪花翻飞，那口枯井不厌其烦，

说：呜呼！呜呼！呜呼！享受天伦之乐，

我们的身体被运送到不同的省份，

头颅星星点点。北风的手艺，精湛无比，

钢铁穿过了梦境，化作了乌鸦，

我们抹黑完成了苍白的喘息，

夜在动。死人在地底下打情骂俏。

    程志强，1980年5月出生。作品见于《诗刊》、《诗潮》、《中国诗歌》、《星河》、《大河诗歌》、《绿风》、《河南诗人》、《中国诗选刊》等百余家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