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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说出了一切(组诗)/东方浩


 

风说出了一切(组诗)

东方浩

初春的蚱蜢

春天的山坡  二月的风

在微微地吹  阳光温暖

枯草丛间  有一只

蚱蜢——在 

我怀疑我的眼光

但这是真实的  一只小小的

蚱蜢

居然熬过了寒冬

这个初春的上午  小蚱蜢

一下一下  轻盈地跳跃

在春风中

继续着去年秋天的动作

这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一只小蚱蜢  真的像是一个小英雄

它生活在低低的草间

又仿佛站上了时间的高台

这一只蚱蜢  改变了我旧有的观念

在深秋的风之后  在寒冷的雪之后

蚱蜢们并非只有死亡——在春风中

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位置和欢快

雨的感觉

秋天的雨  是平常的雨

一下总是好几天

只有闪电  不同寻常

它强烈的光  让人心惊胆怯

跟人一样在害怕的

估计还有许多草木和鸟兽

它们不发出一点声响

站立在一小片土地或者躲在各自的巢

道路上的泥泞  终究会很快消失

只要雨过天放晴  风一阵阵吹

内心的潮湿和粘稠

却不会轻易而去  像水面在持久地晃荡

在秋雨中  或者秋雨后

感觉的小船在起伏  仿佛落叶

生活的眩晕  在一波一波地袭来

它的目标  是击中你致命的弱点


 

枫叶的红

枫叶的红  今年未能够如约而至

所有的期盼  化作失落和遗憾

在古道在林子中间  我的仰望

是一种无声的叹息

一年一度的灿烂  总也有凋零

而今年  枫叶的红

不曾上场就匆匆枯萎

在满怀热情的脚下  一一破碎

所谓的红枫节  都成为凋落节

所谓的古道行  只有寂寥和黯淡

枫叶的红  不是死于寒冷

而是温暖的手  挫伤了一片片激情的叶

深秋时节暖风一阵阵吹  温情脉脉的秋

给人的是暖意  给枫树的是无情和摧残

冬至的霜

冬至的霜  覆盖在大地上

那一片片已经收割殆尽的田野

只有雪白的霜了  我在高速公路驰过

所有的景物  只剩一种颜色

这是寒冷的早晨  炊烟还没有升起来

黑瓦上的白  跟原野上的白一样

村庄安静着  它的安静是否是因为没有苏醒

还是因为十二月深寒的气候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周而复始的生活  是人生的过程

就像草木  从春天到秋天到寒冬

这一大片冬至的霜  在车外在旷野的每一个角落

它不能侵入我的车子  但它们的白和寒

却轻易占领了我的内心

 

对酒当歌  我嘶哑的喉咙

必须发出歌唱  即使含糊或者走调

红高粱的热情  以液体的形式

跑遍我的全身

这一碗清可见底的明亮

来自泥土的浑浊和深厚

这一种红如血液的颜色

其实是火的另一种呈现

现在我要忽略全部的灯火、菜肴和氛围

低头面对  这一碗高粱酒

这轻轻晃动的液体  不是波涛

却比大潮  更让我感知岁月的起伏

一碗酒在我手中  我不需要众人的吆喝

从一杆杆红高粱到一碗碗火焰般的酒

这样一种彻底的脱胎换骨  不变的是灵魂

这是我前世的魂呀  我嘶哑的喉咙要全部接纳


 

在城里

在城里一间干净的书房

做一个写诗的人

满心思  尽是乡间的物事

寒冷的地里  青菜的头上顶着雪霜

村口的樟树下  那些土狗

还在没事找事地叫上几声

更远的田野  有更大更无边的青

而道路  弯曲延伸

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

麻雀们无聊地栖在枯枝上

它们懒得说话  风吹来吹去

麻雀们晃来晃去  地上的草也一样

今天的阳光有些灿烂  我知道

我阳台的阳光跟乡间的阳光

是有着一样的亮度和温度

可是  总觉得它们二者有些区别

不管我种了多少花草和葱蒜

这个阳台  毕竟缺少真正的乡土气息

雨夹雪

天一直阴着  预告中的雨夹雪

还没有出现

风中的冷在加强

一群黑鸟在剧烈地叫唤

在楼下的树丛间

那一群熟悉的鸟  再次飞来

整整一年  这些鸟反复出没

小区的人们对此已经习惯

仿佛它们也是这里的常住户口

这是新年的第二天  天阴冷

树枝们在摇晃  花坛还有最后的绿

而人们的表情  跟这天气有点相似

事实上  雨夹雪已经提前到达内心

从午后开始到黄昏  潮湿和冷

驱赶了昨日的灿烂  只有冷和静

而鸟鸣再一次响起来

短促、清亮  又满含焦急

更多模糊的声响  在四处响着

日子翻过新鲜的一页  又翻过一页

那少数叶子  真的还在枝头坚持

在冷风中  我能否听清楚它们的交谈

风说出了一切

云层中的阳光  无法驱散

这个时代的寒冷

所有植物  都在枯黄

它们试图保持沉默

可风说出了一切

尘埃在低处旋转

目光一直在向远处打量

道路多么宽阔

可是  行走的人呢

负重的背影  仿佛一座座冰雕


 

深夜的港口

只有稀少的一些灯光

还在深夜坚持着

只有我一个人  在这个深夜

仿佛迷路者在徘徊  在虚拟的港口

海水的光芒已经消失

最远处的灯塔  说出深浅和航道

春天从昨天开始  一步一步

向我前进  向众多的草木前进

面对无边的海水  我的嗓音

多么虚弱  内心的胆怯

用最厚重的言辞包裹

一双粗糙的手  紧紧捂住

许多故事已经成为过去

那些新鲜的不可知的  终将一一呈现

在每一道波浪后面

那转瞬即逝的花朵  谁能够看清楚

这深夜的港口  依旧有船只进进出出

每一声鸣笛  要惊散多少想法

陆地和海  只有一步之遥

海水冰凉  而春天正在身后匆匆赶来

时光书

时光的强大  要靠手脚和草木

支撑  当风中的颤栗和呻吟

渐渐响起来  每一次命名

都需要付出加倍的苦痛

季节是什么?一册无字的书籍

每一回阅读  每一页都新鲜

而陌生  这个季节和春天的接壤之地

阳光清淡  而风依旧充满力量

我知道  这力量在某一天会彻底改变

就像一支部队在某一个早上改换旗帜

众多的召唤  会被目光和双手一一擎起来

而更多的脚步  踩出一条鼓声的道路

那绵延、曲折或者辽阔

将被最仔细地记录下来  留在一棵树的

年轮  留在一棵草的叶尖

而我就是那滴露珠  仿佛标点重新闪烁

迷失在风中

风从对面吹来  内心的翅膀

过早地感受到寒冷

  或雨夹雪

已经是这个季节的常客了

更多的寒意  不是来自季节

生活平静  仿佛流水

可是  它们的深或浅、阴和暗

谁能够说得明白

熟悉的树木和花草  早已变了模样

它们的内部世界和年轮

或许更加难以形容  一圈一圈

一样的线条  不一样的沧桑

风在到处吹  风吹乱城市

一个十字路口  需要许多次的犹豫

在流水中迷失  在风中迷失

一片叶子  迟早要沉入深处


 

去书店

早早地吃完晚饭  一个人

在街上  逆流而行

去书店的路上  年关的风劲吹

穿过大面积的教学辅导和考试丛书

心中略有伤感

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更多的学生

依旧在继续承受折磨

快乐从何谈起呢

过早的苦痛  其实不利一生

书店里依然有人  文字的气息

在灯光下流淌

我只在文学艺术前停留翻阅

这一双手  仿佛是锄头或者铁锨

东挖西掘  在诗歌和散文之间

冷风萧瑟的时刻  我在书店里

寻找那些微弱的火光

短暂的时光  却使我拥有持久的温暖

 

河水继续流淌  像一群羊

被一个叫春天的小孩驱赶着

那些隐蔽的叫声  来自河底

整个世界正在解冻

草木和鸟鸣  已经在到处打听

众多的道路上  挤满了脚步

春天的鞭子第一次甩响时

每一个角落都传出回声

即使泥土下的蚁穴  也发出轻颤

当蚂蚁们陆续上路

当蜜蜂飞舞在第一丛梅花中间

那一缕阳光  就像一串笑声在水面掠过

此刻  有许多花香已经出门

更多的花香和欢乐  在帘后等待

仿佛一群新娘子  忐忑又充满期待

风突然停了

一直刮着的风  突然停了

说停就一下子停了

那些摇晃的树枝和枝头的干叶

那些枯黄的草

也都停止了晃动

我这张一直裸露在风中的脸

突然就不再感觉到二月的冷

而那些胆怯的阳光

一下大起了胆子  伸出手

东摸西摸  摸草摸我

还摸摸那些麻雀们的叫声

这条午后的山径  沿着山坡弯曲上升

那边的天空正蔚蓝着

风突然停了后  那天仿佛高了几分

那蓝也深了几分  而我的手

也终于从衣袋里伸出来  学阳光的样

准备摸一摸那半截萝卜和池中的浮云、草叶

 


 

把门和窗户关上

把窗帘也拉上

全部灯光要贮藏在小小的屋子里

那些黑暗

都拒绝在外面

这是我今夜惟一的态度

是的  只有灯光和文字的暖意

才能勉强抵挡屋外再次袭来的寒意和喧嚣

时间的安详

时钟保持机械的本质

以最平和的态度

稳稳地行走

它的脚步  在深夜愈发地有力和清晰

它不为我的焦虑和忧郁

而改变一丝的表情

即使灯光晃动白发一根根增加

即使心的背影  显得益发踉跄和沧桑

遇猫记

公园的一棵树下  低矮的灌木丛

两只猫在游戏  一只金黄一只灰黑

它们看见我走过  停止了嬉戏

一只扭头看我  另一只躲树后只露一个头

我嘬起嘴唇  使劲学了一声老鼠的尖叫

两只猫撒腿飞窜  一只跑东一只跑西

哎呀  莫非这两只猫竟把我

当做了一只巨大的老鼠

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我撞见

落荒而去  这个春天的上午呀

这个春天的上午  我终于有了太多的歉意

我小小的玩笑  居然吓坏了两只猫

探亲记

去乡村里探亲  是正月的某一天

这一天阳光稀薄  可我内心显得灿烂

我想  比我更灿烂的应该是

那些乡村的亲戚

自从八年前认下这些亲戚  每年

我总要在春暖花开时节去看看

在那些小路上走走

在田边地头  驻足、观望和感叹

可是今年  大概我的心情过于迫切吧

这个乍暖还寒的日子  就匆匆出门

我到处寻找  亲戚们不见踪影

只有我孤单的身子  在风中徘徊

是呀  我所谓的亲戚

只不过是荠菜、水芹和木兰

荠菜尚小水芹未长  而木兰只有花苞

这初春的土地和乡村  我默默走着

事实上  我心里比遗憾更多的情绪

是伤感  那些去年的花木地

一幢幢红砖新房  正在使劲生长

我无法想象  明年的花朵和芳香还剩多少

 


站在桥上

走过那桥  桥下的波光就轻轻晃动

一起晃动的  还有百余条鱼

只是它们早已死了

它们不曾流向别处

在水面渐渐的腐烂  因为天气

鱼们腐烂的速度  也放慢了许多

仿佛一场死亡的展览

每次走过  每次总要停下脚步

这个初春  一群鱼暴露了肚子的白

这个初春  河水也露出了另一种表情

不远处的树和草  在积蓄着力量

可是鱼  在腐烂的路上越走越远

腐烂了  也久久不肯离开这一片水域

这是否说出了我所不懂的另一种言语

它们的气息就要充满整个河流

也充满这个春天  我知道鱼的死跟春天无关

可这个春天  如果我走下桥走到河岸

一定能够看清楚它们的眼睛  仰面看着天空

高速公路上

时常能够见到褐黄色的皮毛

或者平摊  或者卷曲

还有一些残余的血肉

在高速公路上开车  这些东西

总使我心惊并更加谨慎

这样一些皮毛和残躯

应该来自一只野兔

也可能是一只邻近村子的狗

我知道它们试图快速穿过公路

可是  更快的另一种速度

轻易击散了它们柔软的身体

在公路的那一边  究竟有什么

吸引它们在深夜或者黄昏

斗胆穿越死亡之林

是食物

还是异性的呼喊

当更多的轮胎辗过

要不了多长时间

这样的一堆堆皮毛、碎片和血迹

将不见踪影  仿佛

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那些冬眠的  将错过时辰

仿佛一大群旅客

误了班车  只有茫然等待

这些遵守纪律的等候者呀

还在翘首下一班车

其实在春天的起跑线上

哪里有什么发令枪声

所谓惊蛰的雷

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

所有的苏醒、奔跑和终点

全在于内心那一下神秘的悸动

(原载《山东文学》2016年第7期)


       东方浩,本名蔡人灏,生于1963年,浙江嵊州人,现供职于绍兴市级机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绍兴市作协副主席。主要从事诗歌写作,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等,数十次获全国性诗歌大赛等级奖,出版个人诗集8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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