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十七个瞬间（组诗）
吴茂华（江苏）
秘 密
雪珍藏不住冬季的心事
一些野草籽，落在背阴处
柳树枝上的嫩芽，毛茸茸
提前下河的鸭子，一声，两声……
转过石拱桥，鹅卵石小路旁
海棠，三色堇，芍药、紫茉莉，苦楝——
它们争着说出自己的秘密
燕 子
漂泊在南方的燕子
衔新泥，一路飞来
天空干净，湛蓝
云朵干净，洁白
我的生命里藏着饱满的水窖
一个孩子在欢快地跑着
追着风筝飘带
仿佛要追到天上去
樱 花
樱花绽放的速度
超过路上的信使
雾中醒来的人
在甜言蜜语里打铁
川外春风过江油
水落石出下湖州
人间爱情
有缘千里
鱼
被涧水反复喊醒的鲫鱼
看到劳作的身姿
水镜子里的倒影
感到人间的快乐
这些落叶，正在走远
上游的鱼顺水而下
与下游的鱼相爱
父 亲
天晚，父亲出去一趟
雨落在庭院的瓦片上
或者曾经落下，那些回忆
无数岁月就过去了
就像流水没有记住的沿岸
天亮，粗心的父亲回来
脚下面沾着青草的春天
草
那时，我是一个年轻的农夫
我不会像唐朝的白居易那样
爱春风吹又生的小草
祖先和我都没有播过草籽
与庄稼争一席之地
温顺的牛犊，野兔
更多的小羊羔伸出舌头
大地上有多少青草
都是神灵安排的——
树
一棵树已参天，要与多少个春天相遇
它看到更多的是花蕊在涧水里的流逝
云雾弥漫在整个山谷
美人蕉的烦恼来了
一场春梦，独自歌唱
一匹白马最终输给了一棵树
蜜 蜂
一只蜜蜂，这么轻易抵达
大地的心房，走漏的风声
在众多的花蕾里寻找幸福
使自己的身体苏醒，歌唱
缓慢地吐出内心的一点甜
小山坡上
明媚的阳光为小山坡 送来温暖的眼神 也吹向山坡上的泥层 让种子怦然心动 探头看多少花朵 为春天接着抒情 |
桃 花
马路正被冲洗
不难想出清洁工们的欢乐
一些雪在大山背阴处张望
我要把所有的雪
融化到春天的河流里
与红鲤鱼一起向东游
不会让中途打劫的桃树
阴谋得逞
而命犯桃花
留下一世轻薄的名声
并且见不得痛不欲生
让比桃花更小的妹妹
默默远走它乡，花自飘零
杏 花
细雨飘落瓦檐
只有杏花的心事
比细雨更细
在春风里同样盛开
在小时候，你从来
不跟挑花抢出风头
母亲为你藏好嫁妆
你会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不流泪，默默返青
其中的心酸必不可少
给后来的杏子注满果酸
这样的味道，保留至今
油菜花
那棵细细的柳树湾
四面盈水的村庄
油菜花来不及说一声就开了
有好几朵是野的，不会有陪嫁
我的祖母，欲插黄花身已老
烧着的纸人纸马纷纷渡江去
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
油菜花从怀念中站起来
在清明的风中摇摆
低头扶住了自己的命运
童 话
风筝推开春风的阻拦
小草比大地溜得更快
叩破的额头
没有流多余的血
在黄昏，走散的孩子很多
回不了家的
就去东海龙王宫
或者陪着孙悟空大闹天空
其中有被哪吒三太子拉走
一起在第二天逃学
稻草人
在春天深处，稻草人
站在田野中间一言不发
它的严肃让小鸟停止
搬运埋在土里的种子
穿着谁也不肯穿的衣服
白天站着
夜晚站着
使我想起
离开人间多年的父亲
一个春天，瞬间出现的父亲
他的房子周围，青草茂密——
浦公英
一朵浦公英像我的一个亲人，
为我惊喜，也为我疼痛
雪，从去年走后
不能阻止寒冷的来临
事实上，你离我越来越远
一点点青色离春天越来越近
穿过下河，穿过桃林
许多孩子跟蒲公英学会了飞翔
悬铃木
三月的天空如此湛蓝
悬铃木散发出的清香
一群孩子在院外追逐
一场脱胎换骨的春风吹来
让万物敞开自己的心房
草长鹰飞，彼岸花开——
瓦 罐
蛐蛐在瓦罐里
从来不肯睡懒觉
会一直把春天叫来
把迎春花叫开成一片
小时候，把喇叭花说成是瓦罐花
傍晚，瓦罐比人类牢记更多
它留下来的不是
内心的悲伤，自身的寒冷
瓦罐像我的祖母
在地球上极其缓慢地滚动
在春天的黎明
一个瓦罐在路上走着
盛满大地干净的井水
吴茂华，生于1967年10月6日，1995年开始在《小说界》《雨花》发表过短篇小说。后停笔，在乡下潜心读书。最近，在《星星》诗刊、《上海诗人》、《青春》、《西北军事文学》等发表诗歌50余首，2010年在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诗集《乡村凝望》。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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