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陆炳文:【故乡的野菜】(散文)

本期编辑：南友锋

故乡的野菜

文/陆炳文

故乡后岗镇，是上海金山区的一个小集镇。她地处江南水网地带，纯属典型的江南水乡。我从出生到离开，在故乡生活的时间拢共十多年光景。时间虽然短，但给我的印象却颇为深刻，其中对野菜的印象为众多深刻印象之一。

因为是水乡，所以，故乡四野，田岸陇边、荒丘散地、塘岸河滩、坟头村口，多的就是散落在杂草丛中那可以食用和药用的各种野菜。而在我的众多关于野菜的印象中，马兰，自然当属首推。

马兰的别称叫“鸡儿肠”，俗称“马菜”，家乡的人们则习惯称之为“马兰头”。从植物学上分，马兰属菊科。系多年生草本，其叶互生，长椭圆状拔针状，有粗锯齿，三瓣相生，叶绿碧纯，细绒细微，纤丽可心，春日里，在朝阳的霞光下，叶子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仿佛给马兰涂上了一层油彩，显得格外的翠绿滋润。孩童的我随母亲，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与小伙伴们一起去挖马兰，尤其是周末。不过，那时我们管这叫“挑马兰”。春日里，每当到了星期天，天真的我们一班“小把戏（当地小孩子的称谓）”，总是不约而同地隔窗或隔街叫一声：“挑马兰去哇？”便有无数童音飞来：“去啊！”、“等等我！”于是，小街上便倾刻出现一群大小不等的少男少女，一律地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握着小铲刀，三五成群地各各出东西街奔旷野而去。这样的开心事，在我们那个年代是一种娱乐，犹如今天的孩子们上游乐场玩一样，实在太平常不过了。然而，这其中有一件事至今令我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春风习习，阳光熙熙，我和同伴们相约去野外“挑马兰”。上了一个星期的学，到了野外，如放飞的小鸟，使我们这一班“小把戏”感到无比的舒畅。特别是昨晚一场春雨，使野外的空气显得异常的清新，吸一口，可以品出那个甜，尝出那个爽。田野一片葱绿，岸边的蚕豆花，乌黑里透着红，那早熟的豆结，沉甸甸地挂在豆枝上，让人时刻担心着它会将豆枝折断来着。而农村的孩童则悠然地放着牛羊，当然也有伏在牛背上做作业的，唯独没有牧童短笛、村野俚歌。我们几个小伙伴无心欣赏这水乡图画，顾自沿着小田埂，来到放牛孩子们相聚的地方，为什么，因为那里草多，马兰也就相对的多，这是我们的经验由然，知道马兰和人一样，通灵性，喜欢扎堆，喜欢热闹。放牛羊的伙伴，又都是近镇农村的孩子，其中不乏相识的，所以，他们放他们的牛羊，我们挑我们的马兰，互不干涉，相安无事。这时，我正好挑到田岸边，而这里正长着一岸的蚕豆，“我们烧蚕豆吃好吗？”我突发奇想，站在哪里劈头喊了一嗓子，大伙闻声，先是一愣，继而朝牛群方向望去，观察着动静，以为其中会有人出来阻止，可是，谁承想，牛群方向居然传来响应的呼声：“好啊，这是我家的，摘我家的豆吧！”边说边朝我们这边跑将过来。于是，在他的热情下，大家摘了许多的蚕豆，又拾了许多的干柴草，弄了一把火，将剥好的蚕豆放在瓦片上用火烤，不一会儿，蚕豆在瓦片上“啪啪啪”的蹦跳着，须臾间，估计熟了，便灭了火，大家将分到手的豆子，两只手互相交替着用嘴里吹出的风冷却后嚼了起来，心里头真是说不出来的开心，大家一边嚼着豆，一边说笑着，犹如打了场胜仗一般。就这样，一群人一直到“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才相互道别各自家去。这是一件很难令人忘怀的小事，可惜那个让我们摘他家蚕豆的同龄人，如今已经记不起来姓什名谁了。这也许就是就乡愁吧！如今这样的快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难怪人们总是说，难忘故乡情，故乡的童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抹不去的，都是快乐的。

这是挑马兰的趣事，当然还有挑荠菜、挑野毛针、挑野大蒜、挑野扁笋、挑野茭白、挑野水芹、挑红花草、挑马当干……等等等等。

不过，在此我想继续我的关于马兰的叙说。

那时，故乡四野，野菜丰富，尤其是马兰出奇的多且嫩，非常的惹人喜爱。因为多，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天下来一竹篮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惹人爱，所以特别喜欢，多多益善么。由于这两个原因，所以，我们除了将挑来的马兰洗净，入开水三五分钟，捞起挤干水，入盆加酱油米醋和白糖即可佐餐，特别的爽口开胃，尤其适宜当早餐的小菜，就着稀饭，那简直是一种享受。如果再配上一根油条、一块大饼，真是犹如神仙过的日子。可惜，如今道来，我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人相信的，在他们看来牛奶加面包才是最好！而于我则总是忘不了，说真的，这或许又是一种爱唠叨的乡愁吧！

马兰的吃法不光如此，还有将马兰洗净开水煮后即捞起控干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直至其干透，此时，马兰干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扑鼻的清香，真正沁人心肺，令你心肺通畅、耳聪目明，如入瑶池，胜品荷香，再闭目遐想大有飘飘欲仙之感觉！待此番享受后，可别忘了，即刻用报纸，最好用马草纸将马兰干包好，放入盛有石灰的铁质或木质，乃至瓦陶质的容器内，盖上盖子，密封贮藏起来。到了夏天乃至秋冬，取出，用清水泡软，再和五花肉一起入锅，到了一定火候，锅里散发出来的那个味道，别说有多诱人了，那一股清香，弥漫灶间，惹得我这样的“小把戏”直淌口水哩！此时，如果夹一筷，哇哉，那个清香、爽口、滑溜，简直是打巴掌都舍不得。马兰干的香，以及五花肉的油而不腻，真是再好不过下酒佐饭了。你说美也不美？美极了，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如今的我，一想起马兰干烧肉，心头依然泛起阵阵清香，挥之不去呢！

当然，可爱的马兰还有神奇的药用功能呢！书云：马兰“全草或根入药，性凉，味辛，功能清热、凉血、解毒，主治咽喉肿痛，痈肿、疗疮、痢疾、吐血、鼻血等症，近用治传染性肝炎，菌痢等。”你看，小小一株马兰草其医药作用大也不大？大极了，它和中华所有中草药一样，是进入中华大药典的！可谓身价不菲。我小时候就曾经得益于马兰的药用功能。那时候不像现在，无论酷暑寒冬，几乎家家有空调，而且其它方面的条件都是不可比的。那时，因为酷暑，小孩子生热疖子的很是普遍，尤其是男孩子，光了个头，太阳一晒，毒气攻头，热疖子爬满额头，没几天，毒疮滚脓，惨不忍睹，那时医药条件和经济条件可想而知。再说那时的孩子根本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么娇生惯养，一有病就上医院，动不动就盐水侍候。那时我们这一代孩子，父母亲唯一想到的就是老祖宗的土办法，用草药敷。而对付这种夏天小孩子常得的热疖疮，用马兰汁清毒是最好的，既不用请郎中看病，也无须花线，滩头岸边，田埂陇口，只要有草丛，其间必有马兰，伸手可得，取来捣烂涂在挤出脓包的额头，不出二三天，即可痊愈，且不留疤痕，你道妙不妙！所以说，好了疮疤不能忘了马兰的功劳，知恩图报，愿为马兰把赞歌唱，歌唱她那清凉纯洁，歌唱她那无私奉献，歌唱她那美味可口，歌唱她那神奇功效……。

说完马兰，还一种野菜也是不可不说的。那就是“马当干”，这是我母亲对其的称呼。其书面名，称“黄花麦果”，俗名“鼠曲草”，系菊科植物，叶小，似老鼠耳朵，碧绿，喜一簇一簇的团在一起抱团生长，很有整体观念。春天拣其嫩头摘，洗净入开水煮后捣烂，取其汁，和糯米粉制青团，碧绿上青，透着油亮，很是养眼，其内馅红豆沙、猪肉末皆可。青团，除食用，其另一功效，便是最好的上坟祭祖作供品，很神圣的。现在每逢清明前后，食品店有青团卖，可惜味道已经没有当年我母亲做的那种靑团的味道了。现在店铺有卖青团的，多半是色素染上去的，所以没法和原汁原味、纯正的“马当干”汁制作的青团相比。如果说，人们往往好怀旧，那么，这应该又是一种乡愁了。

这是“马当干”乡愁，还有一种野菜可绝对不平常，家乡人一般不去摘来吃的。那就是草紫（子），又叫红花草，不过，她还有一个正规的名称，叫“紫云英”。你看，不管叫那个名字，是不是都很美。那为什么又叫她野菜呢？简单的说，因为她长在田野。其实她是不应该冠以这个“野”字的。她是每年秋天稻谷收获后，为了来年的丰收，特地播种田内的，为的是用作肥料。所以，人们为了开年有个好收成，是不忍心采摘去食用的。其实，摘其嫩头，旺火开锅急炒，调味佐食，那味道还是蛮鲜美的，可和豌豆苗相媲美。故乡的田野里每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时，正是红花草“当春乃发生”的时节，稻田里成片成片长满了红花草，万紫千红，仿佛天上的红霞无边无沿如一块硕大的地毯铺盖在哪里，成为我们这些“小把戏”欢娱的好去处。男孩子们有打滚的、有比赛摔跤的、有比赛叠罗汉的……；而女孩子们则多半摘红花做花环挂在头顶作花帽、挂在脖子上当项链、做成花球回家去养在花瓶里作观赏品……，总之，这样的娱乐活动，不到夕阳西下，大家都是不忍心离去的。

想起童年的这些事，如今一上年纪，每每看到菜市场有卖马兰、荠菜等等的，心头总会勾起温馨的乡愁。诚如唐朝诗人白居易说的好：“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愿马兰、荠菜，等等所有可食可药的植物，在党的青山绿水理念似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千红万紫，一年胜过一年，蓬蓬勃勃，从而为美化环境和丰富民生作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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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陆炳文，1947年12月24日生人，姓别：男、民族：汉，籍贯：上海，大专学历，中共党员，曾任上海市金山区文化局局长、党委书记等职；爱好文学，勤于写作，作品多见于有关报刊，且多次获全国及地区性大奖，近年来先后出版多部诗词等有关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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