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何跃文：​【大姑挨打记趣】（散文）

本期编辑：南友锋

大姑挨打记趣

 文/何跃文

当我听了一些大姑挨打的事，觉得大姑看起来蔫，其实骨子里很反叛，且打小就敢做敢为。大姑行为思想的怪异、奇险、妙趣，能把人笑翻。

一、打碗

回到老家，我去口镇看二姑，二姑留我吃饭，我说不吃了，还要去看看大姑。二姑说那咱一起去杨赵，中午吃搅团。杨赵离口镇很近，从街道南去下坡不到2里，左拐过贾河滩水库大坝，往西2里路就到。

到了大姑家，大姑很高兴。大姑耳朵不行，来客总笑眯眯盯看，惮怕人说啥漏了听。

二姑看着大姑，自顾自笑。大姑问笑啥，二姑说笑你洗碗哩。大姑听明白了，一摆手说，去。

二姑拍着大腿笑得更欢。

二姑冲着我，眼泪都笑出来了，说，你大姑嫽很。吃完饭，你奶奶总让她洗碗，她不愿意。你大，你不洗谁洗呀。有一次，她洗完八九个碗，端着往南窑送，过盖红薯窖的石头盖盖，停下来，问我：“你说把这碗丢开，摔倒石头上能破不？”我说：“不知道，可能破不了。”

你说咋着，你大姑真就丢开了，碗在石头上你碰我、我砸你，都碎碎的了。你大姑害怕了，和我说，咱妈回来了，就说你让我丢的。

碗渣渣，你大姑也不敢打扫，等你奶奶回来。你奶奶回来了，你大姑倒退着，靠墙护着屁股，说，你秀娃让我丢下来打的。你奶奶说，娃叫你打你就打，娃叫你你死你就死呀，叫你吃屎你就吃。拿起笤帚就压着打。

大姑说，你奶奶打人很很，打还不叫你跑，把人往死里打。大姑说话时，我已经笑得脑子缺血，二姑直不起腰。

大姑没大笑，也不害羞，脸上总带着浅笑，看我俩乐，好像与自己无关。

二、捂烟

那时你碎姑还小，你大姑负责看娃，我帮她。这瓜子——二姑笑着指大姑说，不知道管娃尿尿，娃尿了一棉裤。怕把娃冻着，点火烤。烤火太近，把裤子烧着了，冒烟。一看冒烟失火了，人家把你碎姑放到炕上，用被子一捂。看不见烟了，拿起罐罐子，就去集体食堂打饭去了。寻思，把娃裤子烧着了，用打饭来将功抵过。没料到，回来绊了一跤，把罐罐子打碎了，把一家人的饭撒没了。

你奶奶回来一看，窑里乌烟瘴气，炕上的网套、褥子、捂的被子，都烧着了。把你碎姑烧伤了——多亏那一泡尿，伤得不重。

羊娃，你说你奶奶打她不，打她冤不冤？二姑笑得喘不上气，还不忘扭头对大姑说：“你自己说，你冤不冤？”

大姑扑哧一声笑了，说，我不冤，我活该。

二姑说，你就是不冤，谁叫你是个瓜子。瓜很瓜得。

三、杀人

你大姑差点让我跟你小姑成了杀人犯——二姑继续讲大姑挨打的故事。

人家不知犯了啥错。一到家，就说，秀娃，我活不成了，咱妈回来非把我打死不成。让妈打死，慢慢受疼，还不跟你把我一刀杀死算了，还不疼。

说着，人家就去灶房，把切面刀拿来，躺在院子里，把刀交给我，逼我跟你小姑杀她。

咋杀呀，杀人！不会也不敢啊。我哆哆嗦嗦拿不稳刀，你大姑就把刀夺过去，放在自己脖子上，又把我的手拉过来，抓住刀把，把你碎姑的小手扯到过来，抓着刀另一边。

可怜我姊妹俩，吓得战战兢兢，不能动弹。你大姑还急了，训我们俩，催促赶紧杀，杀不了你奶奶回来要打人。

我问咋杀？你大姑说，就跟咱大拉锯解板一样，来回锯。

我俩就歪歪扭扭，来回锯，咋锯也锯不下去。你大姑闭着眼，不做声，等死。

锯了半天，脖子锯红了一片，就是锯不死。你奶奶回来，一看这阵势，吓了个半死，瘫坐地上半天起不来。我俩一看慌了，急忙丢了刀，拉扯你奶奶。

你奶奶缓过劲来，能饶了你大姑！哎呀，这次打美了，你奶奶下狠手，边打边哭，你大姑更是喊叫得没人声。

四、埋钱丢了

大姑拿了奶奶五毛钱，出去和小伙伴玩。拿着钱，不知道去哪里买啥。把钱拿回家，又怕奶奶发现挨打。

伙伴建议她，把钱埋起来。等想好买啥再起出来用。

大姑就在地里挖了个窝，把钱埋了起来。

到门口来了卖东西的，去起埋的钱，早已不见了。

按说不见了，生气、可惜，说给谁也不能说给奶奶啊！

那时钱不多，钱值钱，别说丢五毛钱，就是五分钱，奶奶也是心中有数。她早已发现少钱了，琢磨是谁拿了，还是自己弄丢了。

大姑和奶奶一说，在钱的问题上，在偷的问题上，那是大事，是原则问题。

可想而知，大姑的挨打，更是免不了。

五、掐黄菜 玩心眼

羊娃，我再给你说你大姑掐黄菜——秋后，入冬前，把生产队种的油菜叶叶掐回去腌的菜叫黄菜，固称掐黄菜。

你奶奶给你大姑的任务是，每次都得掐满一笼。

掐的人多，掐着掐着，就没大有了。掐不了一笼，回来就挨打。

最后，实在掐不满了，又不想挨打，你大姑就用棍棍蓬在笼底，掐一点，就显得满了。

把满笼提回家，你奶奶正好在家，交货。你说，你弄虚作假了，把笼一放，赶紧跑啊。她不，扒着门看。

只见你奶奶满心欢喜，张开两只手，抓黄菜，一抓抓空了，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抓住，摁地上，就是一顿打。

大姑说，咱妈不讲理，整天掐，整天掐，哪有那么多黄菜让你掐。还掐不满笼不让回，把人难为扎了。你这些碎女子，就知道看我的嘻嘻哈。

六、大姑其人

从大姑家回来，我把听说的大姑挨打的是说给妈妈。妈妈说：“你大姑，瓜猴瓜猴的”——又傻又好惹事。

可在我心里，大姑才不傻呢。

关中人吃面吃出的花样，数都数不清，大姑那样不会做？端午节大姑绣的香包，哪一件不是她的伙伴效仿的样品？大姑做的千层底，他们村在外的老干部都想要。大姑没上过学，可裁剪衣服，搭眼一看人的身量，就开剪，不差分毫。她们村，一到过年做新衣，都请大姑裁剪，她有求必应，在村里人缘口碑最好。

大姑种了几亩桃树，出售摘果，姑和姑父岁大了，力不济，说好了叫我去帮忙，我愣是没捞着。等不到消息，我就去看，两次都是早摘完了。大姑谦然说，村里人来帮忙，没帮上的还怨我。

大姑有点好东西，总是记着我们，叫姑父开三轮车给送来。我在家，她经常变着花样做饭，到饭时送给我吃。小姑说，人一辈子能遇到的所有苦差事，都让你大姑遇上了。大姑自己努力生活着，不怨天不怨地不怪人，却总想这别人。

我的大姑不光不瓜，而且很灵，是个有想法，敢行动的人呢！就是命运不济，一辈子苦累。祝福我的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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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何跃文：祖籍陕西咸阳。一生致力于黄河和口治理与保护。现居黄河入海口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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