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许照煦
照明灯的进化
晚上，我站在村东边的箕山背上，浙中浦江盆地的夜景尽收眼底。她比白天更迷人，更有魅力。浦郑公路两边整齐划一的灯光像一条流动的彩虹，在幽暗的背景衬托下璀璨的灯光犹如节日施放的烟花，她不是升向天空，而是横贯浦江盆地；不是瞬间即逝，而是一直闪放着自己的光明。四周庄园的灯光犹如漫天星斗，把浦江盆地照成光的世界，色的天地，灯的海洋，充分显示了现代物质文明所特有的热烈、富丽、绚丽之美。
面对这样美的景象，不免勾起我对乡村照明灯进化的忆想。
（成熟的桕子）
我的家乡是在浙江中部的一个小盆地上，盆地的四周还夹杂起伏的丘陵。虽没有江南水乡之丰裕。但盆地里一年也能种上两熟水稻。是祖先在田塍上、盆地边沿的丘陵上栽种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桕子树。桕子树大的有近十米高，一米多围圆；小的也有数米高，碗口那么粗。每到春天桕子树长出了桃子形似的青嫩嫩叶，在青青的嫩叶陪衬下开出金黄色的小花。此时招引了成千上万的蜜蜂前来采蜜，所酿的蜜成了质凉润肺的好补品。桕子树的花与葡萄花的颜色、大小都差不多，结的果实与葡萄也差不多大小。所不同的是桕子树的果实是一丛丛的，而葡萄是一串串的。青青的桕子逗人喜爱，有的孩子还摘来当葡萄玩呢！随着季节的推移，到了秋天青青的桕子叶转黄变红，犹如枫叶、秋风扫落桕叶；果实也由青变黝黑，然后经过寒风刮、浓霜冻，黝黑的果实裂开了，一个包里现出来白花花佛珠似的四粒桕子。当地农民利用冬闲季节用桕勾把它折下来，然后整理成一把把，再用桕鉋刨下来，就成了一担担白花花的桕子了，然后送到轧油坊榨油。桕子浑身都是宝，外面白花花的这一层蜡是制作蜡烛的好材料，按当时的情景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蜡烛；中间一层黑壳是旧时生火取暖的好燃料；里面乳白色的肉轧出的油就是我们照明享用的桕油。人们将桕油按放在灯盏里，这灯盏铁铸的像小碗那么大，但没有小碗深。灯盏安放在灯盏架上，这架由拇指粗的竹篾，十几公分长的两短两长的四根竹柱子，及五根较细的竹篾横条连成，灯盏架既可以挂在墙上、柱子上，又可以高高的放在桌子上。灯盏里安放两茎似白线的灯草，点燃后散发出柔和、微黄、豆粒大的光铺展开来，我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学写1.2.3.4……
（桕油灯）
由于一年都要靠家里的几株桕子树结的桕子榨油照明。所以乡亲们都像《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一样，恐浪费桕油把灯盏里的两茎灯草挑去一茎来应付照明。但没有桕子树的穷苦人家仍然用老松树的根——松明照明。这松明烟熏火燎，既要熏坏眼睛又要熏黑房子。据长辈说，未有桕油之前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是靠松明来照明的，可见桕油与松明之比桕油灯的照明是进化了一大步。
（松明）
从松明照明到桕油点灯世袭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著名的地质学家李四光基于他创立的地质力学理论和对中国地质的深入考察，指出我国是有丰富的油气资源的国家。建议在华北平原和辽松平原寻找油田，经过三年普查终于在一九五九年九月二十六日在黑龙江肇州县大同镇附近的“松基油井”钻出了工业油源。正是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前夕，为了纪念这个在祖国工业史上值得大庆的日子，所以把大同镇改为大庆，油田也就成为大庆油田。从此我国就这样甩掉了贫油的帽子。乡村也就点起了各色各样的煤油灯。一般的农户是用一个能装煤油的小瓶子（墨水瓶大小的瓶子），上面配上个瓶盖，瓶盖中间钻一个小洞，把细小的铁管按在小洞上，铁管里穿进棉纱或细布条浸入煤油作灯芯，一盏明亮的煤油灯就这样就成了；政府机关、学校及单位的夜办公人员用的是较为讲究的美孚灯。
它的灯体是用玻璃做的，是上粗下细扁圆形的，灯身里装上煤油，上面拧着一个称作蛤蟆嘴的东西，在像张开蛤蟆嘴的缝隙中，是用棉纱织成类似口香糖宽窄的浸入煤油中的灯芯，有齿轮将其卡住，可以上下调节，蛤蟆嘴的外边是四个弹性的金属片。在上面安放一个细玻璃做的透明灯罩，，这灯罩中间鼓起上面圆筒形的，目的是利用热力学原理让煤油充分燃烧。这种灯的明亮度比桕油灯亮了好多倍，比蜡烛也亮得多。但灯罩很快就要被烟熏熏黑，为了美孚灯的明亮与美观必须经常擦灯罩。每逢开大会、演戏、学校班级夜自修……人多场合的照明就用汽灯。汽灯的燃烧仍然是煤油，但复杂多了，也高级多了。这种灯装煤油的灯体为金属的并加以密封，安装上一个装活塞的阀门，通过反复打气，将煤油汽化。在灯口上安放一个灯泡形的石棉罩，气门打开，油气喷入石棉罩。用火柴一点便放射出炽热的白光，其明亮度不亚于几百瓦的电灯。所以一个会场、一场戏文、一个教室……只要有一盏汽灯就亮如白昼。
（汽灯）
但这种灯较为复杂，当时我刚上初中，那时学校里有一个专职点汽灯的校工，每天夜自修他都在教室门口的走廊来回巡视，如果那个教室的灯光暗下来了，他便走进那个教室給汽灯打气或者捅油门，以保证全校每个教室的灯火通明。有时乡村里要演戏或开大会也要请他去点汽灯照明，可见他的点汽灯技术有独到之处。煤油替代了桕油，这些祖先栽种的桕子树也随着时代的进化被淘汰了，被人们砍伐掉烧成炭，成了大跃进年代大办钢铁的燃料了。这种由煤油演变的各种各样的灯，一直伴随着家家户户的照明到上世纪中期。
（各色各样的电灯）
时间似逝水，转瞬几十年。电灯的发明者爱迪生经过五万多次试验，写成试验笔记一百五十多本，才于1908年成功发明了用钨丝做灯丝的电灯。贫穷落后的中国半个多世纪后，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电力工作者的积极努力下，爱迪生发明的电灯终于在我的家乡亮起来了。她像夜明珠似的在乡村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亮光。当时我已参加了工作，学校的班级里也都用上了人们叫做电棍的日光灯，教室的明亮度大大胜过白昼……
时代在不断发展，社会在飞速前进。先辈们以血汗为经，以骨肉为纬，编织了一件件人类文明的七彩斑斓锦衣。如今的乡村家家户户都选用了五光十色的各种不同电灯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灯光犹如满天星斗在闪烁，繁华程度虽与城市不可同日而语，但尽显了人类现代文明，装饰现代物质生活。
回顾我目睹照明用灯的进化，似乎她像一部微缩了的照明灯发展史。不过面对着再灿烂辉煌的灯火，我的心头总也忘不了当年那微黄、如豆的灯光。因为她是点燃了人类心灵中的知识光、精神光、促使人类进步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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