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巧玲：【我的读书路】（散文）

三 秦 文 学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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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巧玲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寻常的读书经历，我也不例外。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从小学到大学的读学路，每步路都荆棘满布，挑战不断。贫困、交通不便利、条件差等只是客观因素，最大问题就是“女孩子读书无用论”在当时的大环境里占据主流，村里很多女孩子读完小学就弃学归田了。而我却是个幸运者，有机会读书，得益于开明豁达的妈妈支持。一路走来尽管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回头展望，那些苦难如过年烟云，成了励志的法宝，磨练了心意，塑造了品格，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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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读小学时，在每天要去离家五里多地的学校。那时学校刚成立，校舍是由一座破损的寺庙改造而成，几张破旧的桌凳，粗糙不堪，凳子腿老掉，一不小心，人就摔倒了是常事。全校几十名学生挤在一间简陋的教室里，一个民办教师负责管理的复式教学。老师给这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其他年级的学生就得上自习。记得那时我只有四五岁，很喜欢去学校玩，每次大姐上学要走，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哪怕上厕所也得跟上。她不愿带我，怕我捣乱，影响课堂。我呢，穷追不舍。每次她走在前面，我就偷偷地遛在后面路口的拐弯处藏着，等她看不见了，迅速追上。渐渐地我学会了迂回，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藏着、躲着、追着，等她发现时，已经快到学校了，无奈，她只好把我带上，搞得她经常迟到，老挨批评。

记得一次，我正在院子里玩耍，突然见姐姐背着书包出发了，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我就撵去了。大姐心疼我没穿鞋把我背上，累得走不动了，就把她的大鞋子给我穿上，她光着脚丫子在有石头、沙子的土路上走，脚垫的难受不说，一不小心还踢到了石头上，鲜血直流，疼得钻心。到了学校，腼腆的她怯生生地向老师说明情况，老师特许我坐在教室里，我安静地坐着，认真地听课，不敢捣乱，生怕被老师赶出来了。那节课不想听了，我就拖着大姐的“大鞋”，在沙堆上玩耍。“大鞋”很适用，不仅能保护我的小脚丫，还是好玩具，把沙粒装进去倒出来，倒出来又装进去！大姐下课了，我把大鞋还给她，她就背着我在校园里转，耐心给我讲解校园周围的概况。因为大姐，我早早地受到了学校教育的熏陶，我对读书如饥似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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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盼到上小学了，学校已是崭新的四合院，几间新教室修了院墙，有操场、篮球场、还有水泥铸的乒乓球案，可以供学生下课玩耍。老师也由原来的一位增加成四位，有效保证了班级授课的分班制。我每天重复着大姐走过的老路，不过路面宽阔了很多。那时村子里没有通电，早上5点多就爬起来，出门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提着妈妈自制的煤油灯，挨家挨户地叫醒同伴，一些人听到了叫声迅速起床了，还有一些不愿起床，在妈妈们的呵斥声中哭着爬出暖暖的被窝，边走边哭。我却高兴地如一只快乐小鸟，蹦蹦跳跳一路小跑早早来到学校，打开教室门，放下煤油灯，提水、打扫卫生，晨读。等大家陆续赶到，教室已打扫的一尘不染，大家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心里乐滋滋的。

跑步、做早操、早读、上课，都是每天的例行不变的功课。两节课后8点就放学了，女孩子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半截破损桃木梳子，把长头发梳理整齐，然后“呼朋引伴”一路回家，一会儿背课文，一会儿背算术口诀，欢快无比。到家了，妈爸们已经下地干活了，早餐放在热锅里，狼吞虎咽的吃完，又赶着去学校，每天往返3趟，行30多里路，乐此不疲。

下午作业少了就不按时回家，几个伙伴遛到河坝，跷着大石头玩耍：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抓青蛙、捉小鱼、逮螃蟹，或是在郁郁葱葱的山脚下采野花、挖野菜……。等回到家，书包装的鼓鼓囊囊的，那种纯天然的欢乐和惬意，久久地回荡在脑海，让我对无忧无虑的童年充满眷恋。记得那时每次做错事，妈妈只对我说“今天别去学校了”。这对爱上学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最严厉的惩罚，每当这时，我就马上妥协认错，乖乖地听妈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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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初中了，离家足足30多里，一条能通大卡车的道路，一半路已经铺上了水泥，下雨天不再泥泞。从学校到家步行一般得3个多小时，小学20多位同学，考上初中的寥寥无几，才真正体会到有机会读书的不易！在离学校较近的农户家赁房，每周固定2元零花钱，周末用妈妈手缝的小布袋装些玉米珍、面、泡菜、油茶等就是一周的口粮。一个废铁桶钻个洞就成了做饭的炉子，柴火是周末自己上山捡的，用斧头砍成小段，用绳子捆好，背到学校，没有大人帮你，累了找块大石头歇会气儿继续赶路；点火用的是垛在村口的麦草；开始做饭了，柴火一燃起来，火苗就从铁桶的四周窜出来，由于个子小，头发经常被火烧成焦黄的小卷，焦臭味四处弥漫；特别是那双小手，常常被烟煤染得黑乎乎的；到了冬天，手冻得就像一块发起来的面包，肿肿的，遇到热就痒的难受，写字夹笔都很困难；所谓的床铺就更简单了，一间房子里搭几条长凳，支几块木板，铺些报纸再铺上褥子就成了，一大伙人挤在一个大床上。写字的时候，卷起褥子，爬在床板上或蹲在地上。尽管如此简陋大家没有人喊苦叫累，反倒觉得有机会读书就很不错了，还会抱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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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完，以3分之差无缘中专，十分沮丧，母亲鼓励我，必须坚持读完高中考大学，要不就前功后弃了。

踏上凤中路，心里很迷茫。离家100多里地，回家颇费周折。从村子里走30里路到了镇上，再从镇上坐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到火车站，从车站到凤县中学又是五六里路。那时没有出租和公交车，干啥全靠一双腿。一个年级一百多人，我们镇上一个年级只有五名高中生，四个都住在镇政府附近，一下火车就到家了，剩下我孤苦伶仃，继续赶30里山路。

每次坐火车，也充满了惊险和刺激。一周5块钱的生活费早就花完了，逃票成了家常便饭。从凤县车站上车一到龙口就开始查票，我们别无选择的跟着人群在车厢里窜，被乘警逮住了，不是罚款就是一顿臭骂，钱是没有的，没办法，为了教训我们不买票，乘警到站了死活不让我们下车，非把我们拉到下一站或更远的站才让下来，一站和一站相隔甚远，我们结伴步行，一路谈笑风生地赶回家已是半夜三更。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也不怕浪费。

一个人回家，心里总很孤寂。陪伴我的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偶尔能看见几只山鸡在路旁的地里觅食，听到脚步声，山鸡惊慌地扑棱棱的飞起来，人走过了又扑棱棱落下，经常吓得我两腿哆嗦，头发直立，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站在原地不敢动，等安静了，拍拍胸口顺顺气继续前行，那时心里总会暗骂：下辈子死也不住这破地方了，连交通工具也没，回家太艰难了。到了家里，被妈妈的美食滋养着、温暖着，一切烟消雾散。

一次，赶路回家，遇着一个大叔，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都成老女子了还在上学，不嫌丢人吗？村子里像你这么大女子都结婚了！”我被骂的一头雾水，泪眼婆娑，哽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愤愤想：“我读书咋了？丢谁的人了？你凭啥骂我？”回家把委屈诉给妈妈，原来大叔是妈妈的熟人，他看妈妈一人靠种地供我读书太辛苦，想让我弃学分担家务，才骂我的。妈妈安慰我：“不光是大叔有偏见，村里的人都有偏见，他们认为十八九岁的女娃是该出嫁了，不该上学了。你千万别打退堂鼓，一定要坚持读下去，只要你爱学习，读到那，我就供到那。”听了妈妈的话，心里安慰了很多，也坚定了我走出大山的决心。

更有趣的是，一次回家，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吃力地拉着一辆架子车艰难地行走，我飞快地追上去，毕竟有个伴，空旷的山路就不寂寞了。我主动与他搭讪：“谁生病了？我帮你推车吧！”他笑呵呵地说：“不是病人，是我媳妇生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我好奇地问：“你媳妇是谁呀？我认识吗？”他说：“美娜。”美娜我认识，从小就和我一起玩耍，读小学也经常结伴而行，现在她都当妈妈了，真替她高兴。想想自己，又有些伤感，都这么大了，还在花妈妈的血汗钱，真不好意思！如果再考不上大学，真对不起辛苦劳累的妈妈，那一刻我的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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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圆了我的大学梦，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那一刻我激动的眼泪留下来了。四五年后，村子里陆续有人又考上了大学，最让人欣慰的是那个曾经讨厌女孩子读书的大叔，他的两个女儿也读完了高中，远嫁到大城市。

我是幸运的也是有心的。在“女孩读书无用论”的大环境下，家人义无反顾的支持，让我坚持努力圆了大学梦，了却了心愿。后来，我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尽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让更多的山区孩子享受专业水准的教育，走出大山，走向世界。

想想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呀！他们赶上了好时代，“村村通”让每个村子有一条宽敞整洁的水泥路，路旁有绿植，交通便利；教室宽敞明亮，老师学识渊博，义务教育减免书费、学费，还有免费的营养蛋奶工程，滋补他们的身体健健壮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真切地希望他们能够珍惜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好好学习，发奋苦读，为将来成为有益于社会的人而奋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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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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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刘巧玲，凤县作协会员，一个喜欢文字和旅游的小女人，作品见于《凤县文艺界》《宝鸡日报副刊》《秦岭文学》《延河》《凤县宣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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