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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王会芳:【记忆中的井和水】(散文)



记忆中的井和水


文/王会芳



又到一年三伏时,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上蒸下煮”的天气,让人感觉委实难熬。连躲在树叶下的知了,也扯着嗓子使劲儿地鼓噪叫嚷着。
记得过去的农村,每到入伏,天气闷热,田里庄稼被晒得蔫巴巴没有半点生气,或高或低,或早或晚的玉米叶被晒得拧成细卷儿,棉花树冠和叶子晒失了水分,耷拉下垂。
日常供生活用的水井,水位也日渐下降,为保证吃水,只能继续往下掏着加深。而浇地灌溉,那时宝鸡峡水还没过来,就得想方设法,在地头打井取水。
土生土长的我,对井有着不解之缘,这或许与儿时的见闻,以及年轻时的亲身经历有关。 这些早年发生在身边真真切切的事儿,如今虽然已时过境迁,但记忆犹新,挥之不去,尤其伏天甚之。脑子里关于井和水,以及打井那些事怎么也难以忘怀,几辈人薪火相传的打井经历,已演绎成不可磨灭的永久记忆。
那时,无论是生活用井,灌溉用井,都是因地制宜,自力更生而打成,这也是过去农村人特忙的重要因素之一。
这里先说生活用井,小时候,我家住在村中老庄子里。不太宽敞的院子,住着叔祖,堂伯,堂叔和我们四家人,院小人多, 熙熙攘攘地显得拥挤,较为欣慰的是院子中间有口吃水井,其井龄远远大过我的年龄,据说是曾祖父那个时代的井。
井口的一侧,镶块平面方青板石,用以安放汲水用的水桶,平时遇哪家打水,绞上来的水桶刚落青石,我们几个小孩便蜂拥而上,挤着趴在桶边抢喝上一口,即感心情愉悦,心花怒放,那井水清澈透底,甘甜清冽。虽然靠墙而垒的半截井桩,泥皮已近斑驳脱落,形将朽蚀而空,缠绕几圈麻绳的辘轳,轴芯被桩顶那块大麻石囫囵压着,打水时受力的作用,咯咯吱吱,晃晃悠悠左右揺摆,可毕竟因了那口井,几十号人吃水才勉强有所保障。之后我家和堂叔各划拨院新庄基,就从老院子搬了出来,而那口井却一直奉献着......
搬进新院后,百废待兴,打井暂时提不到家中日程,用水显然颇费周折。东西走向的新庄基那儿,自南向北住着六户人家,靠南边的饲养室,车房左侧墙角,旮旯处有口水井,井淘成的时间,和那几家搬迁时间大致相符,专供队里马牛拌草料和饮水而用,属集体公用井,几家人的吃水问题,也凑合着由此解决,每每用水,水担肩挑两桶,或者两人抬一桶,如果遇到天旱水位下降,水桶下去,几番提摔愰动,绞上来也只有少许黄稠泥水,须将两三桶合兑一桶,通过夜里沉淀,次日澄清滗出再用,如此这般,就有诸多不便。将就着维持了几年,为图方便,父亲决定在院子打口属于自家的井。初步方案定好,便邀约专门替人淘井的佑叔前来考察,原计划井的位置选定在前院,后来却阴差阳错,前后颠倒,井址选在了后边院。

别看佑叔身体瘦小,打井却是他的拿手活,直径不到二尺的井口,上下自如,他在下边淘,父亲井口绞土,直到淘出的泥水漫过院子,从大门流到附近老城壕里。井打成也就三两天工夫,之后,此井承起了我们家生活用水之重任,偶尔还有邻里前来绞水用之。井不太深,汲水倒也快捷,美中不足的是用水时间稍长后,家人牙齿上起了黄褐色斑,通过专业机构检测,鉴定结果是水中氟含量超标,而且水质偏硬,我在那住近二十年就出门了。
之后那地方统一规划,父母和小弟又般了次家,新家的井请专业打井队机械打成,井口直径只五十公分,井底下入小水泵,小口径水管往上抽水。现在则又用上了自来水,更为方便,随之辘轳淡出人们视线,被彻底淘汰。
灌溉用井比生活用井大好多。记忆清晰的村东场畔,有几亩集体菜地,种有豇豆,茄子,西红柿,黄瓜等。地头有一长方形水井,当年打井淘出的土,在井周筑垒成半米高土台,台下的几棵大泡桐树荫下,常是孩童们嬉戏玩耍的地方。那时没有通电,浇地需派七八个人,推着横亘在简易水车上的木杠子,顺时陀螺般无休止地转圈。铁水车的两个大小齿轮相啮咬合,带动花盘上架着的铁链子,链子等距离镶嵌橡胶皮碗,套伸进深入井底的铁皮桶中。链条从桶子内外上下鱼贯穿行,皮碗上来挂带股水,顺着宛如蚯蚓状毛细小渠流入菜畦,当人们劳作口渴,就势蹲在长满水草,和几簇开着紫花马兰的小渠边,双手掬起一捧,喝完再抹把脸,遂感清爽入心。

断断续续的水流,浇面积不太大的菜地,仍绰绰有余。六十年代后期。每到伏天,天气干旱,为解决农田灌溉,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地头打井,先挖直径过米,穿透黄土层的井筒,叫“打筒子”。到浆石层后,人工推转锥形锅上十几公分粗的铁杆,使其往下压钻,吃满泥水,倒着转上来倒掉,钻到预定水深后,将提前筑成外径比井口略小,米多高,手乎拃厚的十几孔水泥圆桶,逐个送入井下,称为“下瓮子”。下瓮子阵容声势浩大,发动全村劳力齐参与,那时年龄小,尚不够劳动力,故而常跟着看热闹。哪个队每有井桶打好,报 备给村上,由村干部召集四个小队人员相互协作,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摆条粗麻绳,四个队各主一方,绳的一端系在水泥瓮子上,另端男女村民抓在手中,各就各位,以临战状态,拭目以待。井口旁的泥土堆上,总指挥居高临下,手握小三角形红旗,口噙铁哨子,聚精会神,当瓮子中心切入对准井口,手摇小旗,随着哨响,大声发出号令——“下”!众人听令松手,便“呲溜”下滑一截。就那样,被滑溜下井的瓮子,贴井壁摞好。之后井口用青砖边砌边盘,逐层收小留圆井口,此井就算峻工。因为当时没通电,每道工序全凭人力而为。
用最原始笨拙的方法,先后打了几口井后,我们村通电了,在原先整好的井口上,平行架搁两根粗枕木,安装同是大铁轮的水车,水车大轮与电动机轮用两米长,十多公分宽的扁平帆布压缩带传动。其原理和之前的人力水车大同小异,只是电力替代人力,转速增快很多,不尽人意的是看着水车不停在转,出水断流却时而有之,因而浇地水量达不到预期。
那时候,换下的废旧皮碗,用剪刀转圈镟成细长条,结在一起又成皮筋,装进书包,还是我们课余用以娱乐消遣的玩具呢。
电机械类的井,人们统称机井,那种井我们队相继打了五六口,分布在村东和村南,四个畛子地的田间地头。继简易电机水车后,技术革新改进,换成结构紧凑,形状美观,用深绿色铁皮包裹严实的抽水机,带链子的花盘和电动机轮子小巧精致,间距短缩,靠三条三棱带传动,其声音小,节奏匀,村人将其叫“嗡嗡嗡”水车,抽出的水量盈满水管,水流源源不断,使以前的断流情况得到充分改善。
七十年代后期,用机井浇整片土地已力不能及,后来居上的大口井应运而生。对于大口井,更为刻骨铭心,因我是当时较为稀少的女性打井者。我们队打井略迟于周边村子,那年五六月,几位老农经过缜密考察研究,井址选在四畛地顶端,南边紧挨西皋范马壕,那里地势高,只要有水,就能浇到各畛子地的角角落落。当年男青壮劳力欠缺,打井需要替补两名女青年,那时年轻气盛,啥都敢扑,确切地说是为挣高工分。我被选定后,和发小娥相互作伴,两人到了工地,直径五米的井口已见雏形,显得非常大,人可以在里边使用长把撅头和铁锨挖铲,像在田野干活,不受一点屈虐,与之前印象中打井情景相去甚远,感到非常惊诧。
最初安排我俩女的井上开绞车,钢丝拧成的绞车绳索粗过拇指,绳下吊有大铁斗子,承担着往井上运土,井下送料,和上下输送打井人的重任。随着井筒越淘越深,确定精简人员,由两男两女,四个年轻同龄人下井。井下作业危险,外村打井又连续出事,娥在干了几天后,被她母亲拦住不让干了。后派同年毕业的练,怕她上演娥的闹剧,我常在她面前软缠硬磨,最终她留了下来。
开始几天两男的往下挖,我俩女的往斗子装土,过浆石层,那天突然有多股水流从井壁周围喷涌而出,近前吸吮一口,随感沁人心脾。为避免冲刷井壁,出水处楔入竹筒引流,待水位升高,传井上启动井中水泵抽干,再继续往下挖。出水后,我们下井全副武装,穿上连着筒靴,帽子的黑色橡胶水衣,其封闭严实,如同人钻进密不透风的胶袋,只露出了两个眼睛,大夏天,常被捂得汗流浃背,浑身透湿。
井挖到预定深,工序发生变化,每天下挖一米深,再沿井壁向周围拓展砖宽,将拓宽处转圈用砖从井底砌上去,起到箍井筒的作用,相当之前机井的瓮子。每天的劳动量得紧着干完,不然受井下水流冲刷,井壁有被冲垮的风险。尽管谨小慎微,但到干了七八天时,差点酿成事故。我们那地方,地质构造是黄土立土层,那天照例淘挖好,正起底往上砌砖,逐渐加大的水流,先是冲掉几根竹筒,继而直接冲刷井壁,突然间,大如冬瓜状的湿泥土块接连不断垮塌下来,不大工夫,就旋成孔小窑洞。之前砌好的砖层失去支撑,也跟着逐层,甚而成片砸下来,须臾,脚下是夹杂着泥土,砖块的泥浆水。顾不上抽水,井下水位迅速见涨,很快升及腹部,站在里边已觉得重心不稳。俩男的手提泥刀全力赶工抢险,期间跌落的砖块,砸破本家怀叔的手,血流不止,但他无暇顾及。眼看着“窑洞”旋扩至近两米宽,一人多高,且朝纵深继续扩旋,越来越深,在光线欠缺的井下,土泥洞黑咕咙咚,极其恐怖,我俩女的不免慌乱,递砖,铲水泥动作已显机械。危急关头,地面传令,让弃井撤人,干练果敢的怀叔和手脚麻利的刚,却坚持不放弃,几人冒着井壁坍塌的风险,孤注一掷在拼搏。井上两个铁斗子,飞速交替往下送砖,井下迅速往洞里填塞,于此同时井壁紧着往上砌砖。几经艰难奋力抢险,洞里被填满堵上,洞外砖层也跟着抵撑上去,最终化险为夷。
忙完升上井后,以沉着冷静著称的怀叔已近失态,脸色煞白,挣脱欲为他包扎手伤的人,饭也不吃,坐在一旁暗自垂泪。我俩女的也吓得不知所措,当时就想,如果不是俩男的镇定自若,泰然处之,势必酿成大祸。晚上回家听说队长那时也慌了,半截村跑来跑去想办法。井最终打成了,后直接在井口固定四吋钢泵管,从此,负起村南大片土地的灌溉任务。
以上这些,还只是发生川道腹地,县南五里的我村,周边地势较低,井不太深。若要将此话题延伸到县北旱腰带,其艰苦程度与之相比,则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城东门外二里地不到的夫家,亦是如此,生活吃水用俗称的“双辘轳,”实际上辘轳只一个,由于井深,是双桶上下循环,空实桶互换取水。绞水时需两人而为,一人扳辘轳,另一个圪蹴井边抻绳,上提或下拽助力。那时民间流传的顺口溜,将其完全摡而括之,“苜蓿根,扎得深,养女别嫁某某村,路又远,井又深,扳住辘轳骂媒人。
至于深井地那一方的田间灌溉,则要靠老天吃饭。
论生活用井,还是灌溉用井,打井取水的过程,都充斥着无限曲折艰辛,和艰难险阻。而人们在困难与抗争中坚定前行的信念,顽强拼搏的精神,真的让人感叹不已,几十年间不曾忘记。这就是我对井和水,以及打井过程的深刻记忆,对几代人为取水,为生活的悲壮努力,艰苦奋斗,不畏艰险那种恒心和意志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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