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之水（组诗）
谢新政
南门口
我熟悉这里的旮旮旯旯
摸黑也能走到菜市场
卖鸡的、卖鸭的、杀鱼的
说着方言，也夹杂着普通话
我看着他将一条菜花蛇
剥了皮、破了肚，尾巴
仍缠住他的手腕。这一片
马上要拆迁，布告上白纸黑字
几个记者在忙着录像
他们要为历史留下活口
一只从山西过来的肥绵羊
有一双好奇的眼睛
它不认识“拆”字，好像
也没有悲伤。那朵飘飞的白云
是否让它想起远方的家
冬日的田野
冬日的田野荒芜
池塘的水快要干涸了
周边结了薄薄的冰
我们沿着窄小的田埂
走到一口方塘
一群白鹭忽地飞起
又整齐地栖落在岸边
你拍下它们的靓影
那些白色的翅膀
多像雪花飞舞
阳光温暖而冷风扑面
不远处塑料大棚
像海浪般翻滚
在一片草地上我们席地而坐
不读书不看报
我看着你
像一尊爱的女神
在一朵花下闭门思过
是时候了
给远方的亲人寄去
一声问候
奔跑的野马
蹄下也有绊脚的野花
新升起的太阳
是不是昨天的落日
芳华易逝
折翼的雄鹰回不去少年
你温软的耳语
唤醒黄昏中的紫藤
今夜
我已繁华落尽
一双结雾的眼睛看不见
星空微茫
一首诗有了开头而结尾
仍在游离
树枝上开满了花朵
每一朵都是心跳的词语
我寄情于山水
在一株植物上找到生命的原点
艳阳高照冰雪消融
我要学会向明净的天空告白
在一朵花下闭门思过
扬之水
早晨的一声鸟叫
把你从睡梦中喊醒
窗台上太阳花热烈地开着
你仿佛听见了什么
侧耳细听，原来是一只鹰
在飞。河水缓缓的流着
六月的芦苇密不透风
我们紧挨着坐过的地方
或许被水鸟占据
那些都是我们热爱的
就像这条小河浪花飞溅
枯燥的生活多了许多乐趣
你有仁爱之心，也有
小小的梦想和飞翔的欲望
一条河流在心里激荡了多年
那水，流过一个水湾
向宽阔的水域奔去
那天，我们看见飞机在飞
那天，我们在白石山
看见飞机飞过
我指给你看，银白色的
有着好看的翅膀
天空，比湖水还蓝
你把刚拍的照片
发给二十多年前的同学
那时，你们一起登山
豆蔻年华，对未来
充满美好的向往
你说物是人非……
你爱金黄的野菊
爱野艾飘香。我们
坐在树林里，世界静寂
飞机飞过，留下一缕白烟
白露
这些白鸟，栖息在
我们周围。它们透明的翅膀
在夜的枝叶上飞翔
凝成露珠，像父亲额头上
细密的汗水。秋天了
成熟的稻子、高粱渐渐地
退出舞台，播下冬小麦
栽下绿油油的油菜
金黄的果实还挂在枝头
像一盏灯亮在季节深处
秋天，母亲更忙碌了
屋檐下，有她火红的希望
晒场上有她足色的黄金
一场霏霏的细雨里
我看见，白鹭在空旷的
田野踱步。父亲的腰
弯得更低了。黄昏将近
那条老黄牛跟在他的身后
炙热
这是个寒冷的春天
我们却像热窝上的蚂蚁
不安、焦躁、悲悯
殡仪馆的烟囱吐着青烟
像一个人哭出的泪水
在灰暗的天空流成一条河
影像下的肺还叫肺吗
脸上被口罩勒出的伤痕
没有喊痛，我知道你的心
在痛。40度的高温
炙烤着一个个无辜的灵魂
隔离、救治，吹哨人
遭训诫，最后失望地离开
看完《炙热》电影
印度三个女人的命运让我
喘不过气来。封城50天了
我时常感觉呼吸不畅。一场
小感冒，惊吓出一身冷汗
无声
河流喑哑，大地千仓百孔
一个失去声音的人
被许多个人围追堵截
他还能说出什么吗
儿子丢了，焦急只能写在脸上
无非是，他的血管里
滚动着泥沙，心脏里存有黄金
我见过集体沉默的方式
那是在大集体年代
一个人在台上大喊大叫
下面黑压压一片却鸦雀无声
钢琴大师
一个没有户籍的人
就像一棵没有根的植物
找不到一块立命之土
他只能生活在海上
像一块甲板，像一架
钢琴，黑与白
除了蓝，水蓝、天蓝
他还会有什么
十二级台风，威士忌……
来吧，到浪尖上舞蹈
你的背影，是他
生命中的一块陆地
秋日即景
一张铺开的画纸上
我像一只细小的蚂蚁
看着辉煌的落日
向日葵低下了头颅
等待明天的日出
棉杆上还挂着青桃
拾棉花的女人像我的母亲
将一朵朵白云装进篾箩
她动作轻盈，戴一顶草帽
小路上走着放学回家的孩子
暮色越来越暗
几只乌鸦像黑色的火柴头
擦亮天上的星星
作者简介：谢新政， 中学高级教师，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诗刊》《诗选刊》《散文诗》《中国诗人》《星星》等报刊，多次获全国诗歌大赛奖，有诗歌收入多种选本。出版诗集《像诗一样生活》《蓝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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