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 一零八 出逃
当天傍晚,秀秀去河边饮牛,刚走到大杏树下,牛停下来吃掉在地上的一根苜蓿,刘卜柱戴着草帽提着镰刀走过来,抚摸着牛耳朵问:“饮牛去?”
“你来干什么?”秀秀扬起牛鞭使劲抽在牛屁股上,老牛身子一抽,嚼着苜蓿跑起来,秀秀快步往前走。
“咱俩一起去吧!”刘卜柱把镰刀放在大杏树底下,搭着讪跟在秀秀身后。
“你回家去吧。不要来。”秀秀连忙阻拦,心想,让别人看见了怎么说。
刘卜柱只得站在树下等秀秀回来。
饮牛回来,秀秀只顾准备晚饭,不理睬刘卜柱,但刘卜柱并不生气。
好不容易熬到割麦的家人回来,秀秀浑身的毛刺儿才慢慢收敛回去。
一周时间,刘卜柱跟着准岳父岳母,和自以为是的未来小舅子,起早贪黑割麦子。把霞霞也换了下来,帮秀秀做饭。
这一次表现,完全收拢了准岳父岳母的心。他们不住地劝秀秀,甚至商讨起订婚的日子。
三伏热天,暴雨连连,电闪雷鸣,秀秀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一推再推,一直推到金秋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挖洋芋,爸爸又在门外叮——咣——叮——咣修理拖拉机。秀秀在弟媳的洞房缝一件中山装。妈妈领着弟弟弟媳去河滩地里挖洋芋去了。
盼儿高高束着马尾,穿着一件红夹克来到门前问秀秀爸:“大爸,秀秀在吗?”
秀秀爸看了一眼盼儿的打扮,冷冷地说:“不巧啊,正好去她舅家了。”
“哦,要赶快叫她回来呢。”盼儿乐呵呵地说,“我们后天要去省城了。”
“谁说秀秀要去省城?”秀秀爸捏着手钳子,生气地问。“秀秀马上要定婚了!哪能整天疯跑?”
“哦……”盼儿看见秀秀爸脸色特难看,知趣地走了。
“盼儿去省城了!”三天后,当妈妈告诉秀秀这一消息时,秀秀当即靠着墙瘫软下去,“最好的姐姐都这么骗我!不说一声,就跟着她女婿走了。这么小看人!”
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向南方飞去,产房彻骨的寒冷和濒死的挣扎又一次穿透灵魂,秀秀不寒而栗。
夜里,秀秀梦见村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女孩子都离开村庄,跑到马路边等去县城的班车,她张开双臂,着急地挡着人流:“不要去啊,不要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能丢下我们的父母,和我们的村庄。”她的声音如此微弱,出逃的女孩子们笑着喊着,人声嘈杂,她的声音被淹没。她站在大杏树下,眼巴巴看见结了婚,定了婚,以及单身的女孩子们,浪潮一样涌上发往城市的班车,跑着笑着消失在山路拐弯处。“回来,都给我回来!”忽然,她的嗓子肿胀生疼,嘶哑难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站在高处,秀秀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看着结满蛛网的大戏台,遥望奔向城市霓虹的女孩子们,孤独地失声痛哭。
“秀儿,秀儿!”妈妈推醒秀秀,“做梦了吗?”
从梦中醒来,秀秀还在抽噎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要把手放在胸口啊!”妈妈把秀秀的双手从胸口拉下来,翻了个身睡着了。
秀秀只觉得胸闷气喘,心惊胆颤。姥姥曾讲过一个故事——
很早很早以前,山崩地裂,洪水泛滥,村民们被猛兽一样的洪水卷走了,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孩被冲到北山顶,女孩被冲到南山顶。女孩子拿针,男孩子拿线,两个隔着洪水互相对话,同时飞针走线,如果线能穿进针眼,他们俩将结为夫妻,在废墟上重建家园,繁衍生息。
滔滔洪水之上,茫茫天地之间,南山飞针北山走线,一道电光闪过,一个圆眼闪现,电闪雷鸣间,北山飞起的线穿进南山飞起的针眼,针带着线,如龙似凤在太空飞舞。
祖先在绝境中重建的家园,现在已经不是上帝的伊甸园,人们纷纷逃离村庄,奔向大城市。曾经遵从姥姥遗嘱,宁愿在山村终老的秀秀,如今也动摇了。爱的人天各一方,不爱的人纠缠不休。
秀秀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一直到天亮。家人都上地干活了,她翻过对面山梁找到柳儿妈——柳儿被大学生女婿抛弃后一直在省城打工,她要了柳儿托人写的家书,拿着信封回到家,发了一盆面,第二天烙了两个大锅盔,趁下午家人在地里干活的当儿准备好行囊,随带了简单衣物,装了一把剪刀在里面,只把出走的事悄悄告诉了弟弟。次日清晨,秀秀偷偷背起行囊,口袋里装着做衣服挣的五百元钱和一个信封,坐上去县城的班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村庄,咽下眼泪,在黎明的曙光中,向着霓虹灯闪耀的无底深渊驰去……
(结篇)(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山窝里我的家乡/张来胜拍摄)
后记:
《女婿好 女婿坏》全篇结束。在此真诚感谢指导批评我的老师,为我提供素材,整理章节,以及支持和赞赏我的亲戚朋友。秀秀是我们大家的集体创作,是我们共同的姐妹,当前只是仓促做了个提纲,后期还要进行大量修改,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多多指导!
2017.3.19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