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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岭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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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8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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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岭风雨




梯田风雪

2020/01/15


华家岭风雨

小时候曾听爷爷说:“黄家窑,华家岭,刮起北风冷得很。”华家岭在哪里我并不知道,爷爷说到了县城,还要向西走七八十里路,整年刮大风,冬天下一场雪,来年夏天才融化。并吓唬我——要是不听话,就给我在那里找个婆家。

当夜睡梦里全是华家岭的风雪,班车像树叶被吹得满山梁飞。又恍惚新郎冒着风雪来接我,把我吓哭了。

爷爷去宁夏海原看望大爷三爷要经过华家岭,老得跑不动以后,由爸爸接替了。爸爸说梁上的“小老树”被北风吹得都向南歪着,很是可怜。

九十年代中期,我去兰州考专业路过,车一停下,就有身材瘦小皮肤粗糙红脸蛋女人,包着头巾抱个笸箩挤上来卖麻子。扑进来一股风,感觉好凉快!

后来读张恨水《谁都头疼的华家岭》——“字典上关于讨厌的形容词,都可以取来形容华家岭。”便以为华家岭也许是有点讨厌吧。

这几年在网上看到华家岭的梯田、雾凇、冰雪、风电的摄影作品及文字,难道华家岭悄悄变美丽了吗?!

周末去清凉山散步,西北望,落日余晖下风电机在招手——来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直到去年高考结束,终于自由了,正好流云姐买了台无人机,相约驾车带上离离和我去游玩。

赶在日出前来到梁顶,张先生笔下“浑圆、漫长的懒龙”伸着懒腰,从鸡鸣犬吠和鸟儿的歌声中,村民的呼喊声中缓缓睁开惺忪睡眼。晨曦中,它染红了指甲逗引着太阳神。太阳也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但还要装会正经,只把光从山背后射了几缕出来。然而终于跃出山头,羞得把半边天染成金黄赤红。

半个多小时后,雾从山坳里升腾起来,一堆一浪给“懒龙”沐浴梳洗,等浓雾散去,只见它披了一件黄绿相间浑厚“鳞甲”,鲜活又靓丽。“神龙”不见头也不见尾。“金甲”是刚开镰收割的冬小麦,“绿甲”是山头绵延的绿化带和玉米、燕麦、胡麻、蚕豆、马铃薯、紫花苜蓿、黄花油菜。农民艺术家播种时已经策划好了,冬小麦和秋田间隔有致,互相映衬,既赏心又悦目。

羸弱的“小老树”不见了,山梁上郁郁葱葱长起来的,是高大的云杉,翠绿的松柏,它们小卫士一样扬起头颅,榆树、杏树、杨柳树在绿化带的护佑下,也挺直腰杆作人了。恍惚中,“懒龙”仿佛翻了个身,无数只巨爪伸向苍穹,“欲与天公试比高”,沉稳从容转动着,谈笑间,尽把风力变电力。

东南望,万丈金光中,一只只龙爪舞过庄子梁,鹿鹿山,向黄家窑延伸而去……

因为怕无人机操作有误,流云姐和别的摄影师一起,钻进林带,爬上地埂,一会儿跪着,一会儿仰面躺着,忙着扑捉美丽瞬间,把内存用得差不多了,才拿起无人机研究。我和离离不懂,围着想帮忙又无从下手,她摆摆手说去去去,玩你们的去。离离奔向紫花苜蓿地,惊起一群浅紫小蝴蝶。我来到麦田边上,伸手拂过浓密的麦芒,麦芒带着华家岭的风雪,披着华家岭的雨露,锐利地扎我掌心。一只七色瓢虫慢悠悠绕着麦杆爬上来,把食指伸在她脚下,她抬起前脚轻巧移上来,踩踩踩就跑到了掌心,拨转方向,它又心无旁驽跑向指尖,举起手指,花衣小村姑翅膀一展就飞走了。

我已经二十几年没见燕麦了,燕麦粒穿着浅绿外衣,繁密垂挂下来,像微型小燕子,又像极小的风铃,风吹来,簌簌响。

苜蓿丛里,蝈蝈摩擦羽翅催促着秋天的到来,松林里画眉、黄腹山雀、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比歌喉,偶尔有一只雉鸡嘎——嘎——两声掠过麦田,打乱鸟儿的音乐会,把肥大的身躯投进绿林深处。

山坳里,绿树下掩映着几户人家,新建的白墙红瓦,旧住户泥皮墙黛青瓦。新房也好,旧居也罢,只要是通渭人家,客房里少不了中堂字画罐罐茶,厨房里少不了一缸酸菜。

有人在山下麦田边上收割了,大约还不太黄,边上割了一米宽一溜,凑够十捆莽了一垛走了。“旋黄——旋割”,庄稼人这么催,有一种鸟儿也这么叫着催。“懒龙”其实不懒,看看梯田里劳作的庄稼人就知道了。

流云姐的无人机已经在上空盘旋了,这下她可是长了穿山眼,高空俯瞰,要把美景悉数定格了。我和离离凑到她的镜头前看看全景,也学着拿手机拍一拍。

远处看到一个堡子,张恨水先生嫌碉堡四周情形,“简直没有改变。”苏州园林似乎有好多的美,而华家岭的碉堡和通渭其他堡子一样,只有一个——荒凉美。但只要追究下去,这四方的碉堡里,哪个没有一段不同凡响的悲壮故事?就像麦田里劳作的农民,林带里洒水的工人,看起来都灰头土脸,哪一个人的故事写出来不是百转千回?

站在碉堡墙上遥望,“一圈套着一圈的山梁子”向东方地平线延伸而去,太阳烈炎炎照着大地。中年的男人骑着摩托,后座上带着他的女人,女人的白遮阳帽一会儿在绿波浪中沉下去,一会儿在黄波浪中浮上来,沿着曲里拐弯的山路,终于拐进大杏树下四合院,不一会就有一股炊烟歪歪斜斜飘起来。

山路通向村庄,山路又以村庄为中心四周延伸;山路把新娘迎进村庄,又把年轻人送到外面的世界。山路是梯田的经纬线,是村庄的传送带。

想是割了包谷杆子刨了马铃薯的华家岭又要变讨厌了。

十二月初下了一场雪,城里的很快消融了,“流云悠悠寸池离离”群里,流云姐呼叫赏雾凇,并叮嘱穿暖和。

第二天一早,车碾着积雪缓慢行驶,只见路边杨柳玉树临风,沙棘萌萌穿上棉衣,大蓟头戴圆圆雪帽子,野棉花撕棉破絮,正在铺张浪费做冬衣。这儿一棵大榆树那儿一棵大杏树,枯瘦虬枝因为披挂了冰晶,凌然变成白眉白须白头翁,这白头翁和山腰四合院里的白头翁,才是华家岭的主人,他们驻守着黄土地,他们沉默无言。仙风道骨吸引得流云停了车,她抱着长镜头相机钻进林子深处,正好一阵风吹来,树挂上的冰晶扑打过去,她抖落冰晶,一身黑衣站在冰雪世界里,举着相机直拍到手指麻木。

行驶到梁顶,太阳已经快到中天。只见“懒龙”摇身变成银龙,不怕冻的巨爪不疾不徐,搅着沿梁的风转动着。层层梯田盖着厚厚雪被。针叶松绽放成银菊花,杨柳树变成白发魔女。抬头看, 是谁伸长手臂把冰花贴在蓝玻璃一样的高天上;低头瞅,矮矮小草挤在一起,尖头顶出一个个圣诞帽。人像来到了南极圈,透骨的寒气让头脑无比清醒。

年关将近,那飞转的风电机像妈妈的胳膊召唤着远方的游子;又像儿童的手掌呼唤着打工的父母。其实生活无需那么复杂,一年劳累到头,大年三十就等儿孙回家,端上香马盘带他们十字路口把祖先接到八仙桌上,点上蜡烛续上香火,一碗清浆水面撒上香菜滴上葱花辣椒油,红筷子轻轻挑一挑,和茶水酒水一起,祭天地神灵,也祭祖先!

我和离离把手塞进羽绒服,像两只企鹅在雾凇搭起来的走廊下里瑟瑟发抖。迎面走来三位年轻女人,每人拿个手机看得认真,踢着积雪向雾凇深处从容走去,对两边美景熟视无睹。

流云姐戴着四五百的摄影手套,里面还装着两颗暖蛋,手照样冻僵了。去华家岭政府取暖,正巧碰到《华家岭赋》的作者金锐,他驻守华家岭快十年,包的是小牛村,寒来暑往,对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最为了解。他要带我们看革命遗址,并大致讲了华家岭阻击战。无奈三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只能下次再去了。

黄昏时返程,说起小时候的梦,她们两个打趣说,要是美梦成真,今晚就睡你家热炕了!

回来翻1990年《通渭县志》,重大兵事有一段文字记载了华家岭阻击战:“此时有6架飞机对双墩梁、回回湾、营房湾等处轮番轰炸。”炮火连天中,多少男儿横尸山梁?多少父母望眼欲穿?每一个战士的背后,也许有一个等待他们去迎娶的姑娘——愿天下永远太平吧!

原来,华家岭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而现在,它是要从风雨中腾跃起来了吗?!

                                             2020.1.15


摄影/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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