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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四百年修订版(72)相持不下(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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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28年五月,陶侃率领所部到达寻阳,与温峤汇合。
当时,外界一直有传言称陶侃准备诛杀庾亮向天下谢罪,庾亮深为恐惧,在温峤的建议下,面见陶侃叩拜谢罪。
陶侃假装大吃一惊,制止道:“您竟然来叩拜我吗!”庾亮引咎自责,风度举止都很诚恳洒脱,陶侃不知不觉放开心怀,笑道:“您当年修缮石头城来对付老夫,没想到今天反倒对老夫有所求吧?”
一笑泯恩仇后,陶侃便与庾亮、温峤一同赶赴建康,共有士卒四万人,旌旗绵延七百多里,钲鼓之声震动远近。
其实,陶侃即使在此时杀了庾亮,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可以说大快人心,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见他的人品和胸怀。
听说陶侃和温峤起兵,苏峻采纳参军贾宁的计谋,从姑孰返回石头城,分兵抗拒陶侃等人。
五月十八,苏峻逼迫司马衍迁居石头城,王导极力争辩,苏峻不听。司马衍哭着登上车舆,宫中一片恸哭,场面极其混乱。
好不容易将司马衍请到石头城,苏峻让亲信许方等人补任司马督、殿中监等职,说是宿卫,其实是将司马衍监视了起来。
对于苏峻来说,司马衍是他最大的筹码,只要将司马衍牢牢控制在手里,陶侃和温峤就会投鼠忌器,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苏峻对司马衍可一点都不客气,用库房作为他的居所,还每天在他面前口吐芬芳。刘超、钟雅和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卫随从,不离司马衍左右。
荀崧、华恒和荀邃等人真的不怕死吗?又或者真的忠贞不二吗?不见得,他们是在赌,赌苏峻必败。一旦苏峻失败,他们这些人就都是无可争辩的忠臣,再加上世家的身份,可以继续持有东晋的股份。
当陶侃和温峤向建康进发时,三吴之地讨伐苏峻的义兵也乘势而起,这都是王导暗中运作的结果。
苏峻攻下建康后,曾派尚书张闿暂时督东部军事,王导密令他用太后诏书谕示三吴吏民,让他们发动义兵勤王。
得到王导的密令后,会稽内史王舒让庾冰行奋武将军职,领兵一万,向西渡过浙江。接着,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原义兴太守顾众等人也都发兵响应,蔡谟还将吴国内史之职还给了庾冰。
听说东方起兵,苏峻只得派部将管商、张健、弘徽等人前往拒敌。虞潭等人和他们交战,互有胜负,相持不下。
不久,陶侃和温峤进至茄子浦,屯军于此。温峤因南方士兵熟悉水战,而苏峻的士卒以步战见长,便下令道:“将士有上岸者处死!”
适逢苏峻赠送粮米一万斛给祖约,祖约派司马桓抚等人相迎。
温峤的前锋毛宝截获消息后,对麾下一千士兵道:“兵法曰:'军令有所不从’,怎能眼见可以攻击叛贼,却不上岸攻击呢?”
于是,毛宝擅自前往偷袭桓抚,尽数劫获粮米,祖约的军队因此缺粮,没能及时援助苏峻,为温峤赢得了先机。
按照军法,毛宝是抗命出战,但温峤不仅没有责罚他,反而上表推荐毛宝出任庐江太守。毛宝因此深受感动,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表现得更为出色,为平定苏峻之乱立下汗马功劳。
各路大军群起响应后,威望最高、实力最强的陶侃当仁不让的担起元帅之责,开始调兵遣将,他表荐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王舒、虞潭都听从郗鉴的调度。
郗鉴率军渡过长江,与陶侃等在茄子浦会合,雍州刺史魏该也领兵相会,然后直指石头城,到达蔡洲,和苏峻形成对峙之势。
决战开启,苏峻登上烽火楼,看到勤王之师人数众多,面有惧色,对左右道:“我本来就知道温峤能得众心啊。”心有悔意,却无退路。
既然事情是自己捅出来的,那就得表现积极点,众目睽睽之下,庾亮主动请缨,派督护王彰突袭苏峻的部将张曜,结果反被张曜击败。
庾亮羞惭不已,送去符节向陶侃谢罪,陶侃回答道:“古人曾三次遭败,您才有两次。不过当今形势急迫,不能次次这样。”
陶侃的话前半句是宽慰,后半句是警告,潜台词是,今天的事儿暂且不提,但以后若还是失败,你就看着办吧。
庾亮的司马殷融听出了陶侃的潜台词,生怕被当做替罪羊,向陶侃谢罪道:“这是庾将军亲自指挥的,不是我们出的主意。”王彰则对陶侃道:“都是我自作主张,庾将军并不知情。”
一个拼命甩锅,一个主动背锅,陶侃见怪不怪,轻描淡写道:“过去殷融是君子,王彰是小人;现在王彰是君子,殷融是小人了。”
当陶侃和温峤即将与苏峻展开决战时,宣城内史桓彝为国捐躯了。
当时,宣城附近州郡大多向苏峻投降,有人劝桓彝也与苏峻暂时通使,以免惹祸。桓彝大怒道:“我受国家大恩,理应效死,怎能忍受耻辱和逆臣暗通款曲?事若不成,命也。”派将军俞纵驻守兰石。
苏峻派部将韩晃前往攻打桓彝,俞纵将要战败时,左右劝他退军。
俞纵慷慨激昂道:“我受桓公厚恩,应当以死报答。我不能辜负桓公,犹如桓公不辜负国家。”最终力战而死。
六月,韩晃开始攻打桓彝的城池。关键时刻,泾县县令江播背叛了桓彝,导致桓彝被擒杀,年仅十五岁的桓温侥幸逃得一死。
陶侃、温峤和庾亮等各路大军刚抵达石头城时,一些人想要立即和苏峻展开决战。陶侃不以为然道:“叛贼气势正盛,难以与之争锋。不妨待以时日,以智计破之。”众人不以为然,接连出战。
果不其然,此后的多次交战,朝廷军队均无建树,监军部将李根请求修筑白石垒,获陶侃同意后,连夜筑垒,至天明即成。
不料,白石垒刚刚筑好,苏峻军中传来击鼓整军的声音,众将恐慌不已,以为他们要前来攻打。
从建康投奔陶侃被任为长史的孔坦道:“诸位无需担心,苏峻不会来的。如果苏峻进攻白石垒,必须等待东北风,使我方水军无法来救。今天天晴无风,贼寇必定不会来。他们之所以整军,一定是派军队由江乘出击,攻掠京口以东。”结果果真如此。
白石垒筑好后,陶侃派庾亮率两千人据守,苏峻曾亲率步骑一万多人四面围攻,未能攻克。
西线成僵持之势,东线的王舒和虞潭等人却多次交战失利,孔坦又建议道:“其实本来不必将郗鉴召来,结果使东线失去防卫。现在应当派他回军,虽然晚了点,但还来得及。”
陶侃听从了孔坦的建议,令郗鉴和郭默回军占据京口,建立大业、曲阿、庱(音同逞)亭三座壁垒,郭默据守大业,分散苏峻的兵力。
战事进入相持阶段,被苏峻推为盟主的祖约不可能独善其身,派祖涣、桓抚偷袭湓口,陶侃听说后,准备亲自迎战。之前表现优异的毛宝道:“义军还要仰仗您主持,您不能走,请让我去。”陶侃同意了。
祖涣和桓抚经过皖地时,顺势攻打不肯同流合污的谯国内史桓宣。
毛宝前往救援桓宣,却被祖涣、桓抚打败,战况极其惨烈。敌箭射穿毛宝的大腿,插在马鞍上,毛宝让人用脚踏住马鞍拔箭,血流满靴。
伤重如此,毛宝意气不减,继续力战,终于将祖涣和桓抚打败,桓宣这才得以脱困,归依温峤。接着,毛宝又夺取了合肥戍。
由于毛宝的出色表现,祖约南下企图破灭。连一个毛宝都打不过,跟着你还有什么前途?祖约麾下部将私下与后赵勾结,许诺充当内应。
石勒大喜,立即派石聪、石堪领兵渡过淮水,攻打寿春。
七月,内外夹攻之下,祖约大败,士众溃逃,只身投奔历阳,石聪等掳掠寿春民众两万多户返回,祖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祖约的失败不仅让苏峻失去了外援,也让他的内部开始分化。
苏峻的心腹路永、匡术和贾宁听说祖约大败后,惟恐事情不能成功,劝苏峻尽数杀死王导等各位大臣,另外安置心腹。
苏峻素来敬重王导,不同意杀他,路永等人便对苏峻怀有二心。王导趁此机会让参军袁耽私下引诱路永,让他归顺朝廷。
九月初三,王导携同两个儿子和路永一同逃奔白石垒。
陶侃、温峤等人一直采取守势,苏峻却不断派出部将向东、西两个方向出击,所过之处无人可挡,搅得人心不宁。
从朝廷逃到陶侃和温峤壁垒的人都道:“苏峻狡黠而有胆识,士卒骁勇,所向无敌。倘若上天能讨伐有罪之人,那他终将灭亡。如果只靠人力,则不易翦除。”言下之意是不要打了,等着老天来收他吧。
天下竟有如此混账的逻辑!温峤怒了,大骂道:“放屁!这都是你们自己怯懦无能,却去长他人威风!”
然而,温峤嘴上虽然强硬,但在经历了多次交战不胜之后,他的心里也在发毛,难道苏峻真的不可战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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