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90年三月，姚苌主动出击，在新罗堡进攻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攻克之后，齐益男逃走。苻登迅速还以颜色，在陇东进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姚苌亲自驰援，苻登率兵撤退。四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率领氐人、胡人组成的部队，在杏城进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归顺后秦不过数月的雷恶地突然叛变，响应魏揭飞，在李润袭击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姚苌打算亲自率军攻打魏揭飞，麾下众臣不解道：“陛下不担心近在六十里的苻登，却忧虑远在六百里以外的魏揭飞，这是为什么？”姚苌道：“苻登不是马上可以消灭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立刻可以攻破的。但雷恶地的智谋韬略非常人可比，如果他南交魏揭飞，东结董成，占领杏城和李润而据之，那么长安东北就非我们所有了。”于是，他亲率精兵一千六百人奔赴魏揭飞所在地。当时，魏揭飞和雷恶地拥有部众数万人，氐人、胡人前往投军的络绎不绝。姚苌每看到一支军队前来，就十分高兴。姚苌麾下将领都觉得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喜形于色，姚苌道：“魏揭飞煽诱同党，但他们种类繁多，我虽然能够制服首领，余党却不容易铲除。现在他们像乌鸦一样聚合到这里，正好可以一网打尽。”魏揭飞等人发现后秦军的人数很少，便全军出击。姚苌固守堡垒，不与对方接战，还故意示弱，暗地里却派儿子中军将军姚崇率领几百名骑兵迂回到他们的背后偷袭，魏揭飞的部队霎时乱作一团。姚苌趁机派镇远将军王超等人发动所有的兵力发起进攻，斩杀魏揭飞以及麾下将士一万多人。雷恶地被迫请求投降，姚苌待之如初。经过此败，雷恶地对姚苌心服口服，叹息道：“我自认智勇过人，但每次遇到姚翁就难以施展，这一定是我的命啊！”之前，每次获胜后，姚苌都让姚当成在营地栅栏中立一个木牌，用来记录战功。此时，姚苌问这事怎么样了，姚当成道：“一年多而已，木牌太多，显得营地太小，我已经把营地扩大了。”姚苌得意道：“我从成人以来，跟别人作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竟以一千破三万！军营因其小才为奇，怎能以大为贵呢？”七月，冯翊人郭质在广乡聚众起兵响应前秦，并移檄三辅道：“姚苌凶恶残暴，祸害遍及神民。我们世代蒙受先帝像尧舜那样的恩德仁政，即使不是侍中、尚书的儿子，也应该是卿、校、牧、守的孙子。与其含耻而活，不如为追求正义而死！”于是，三辅一带的民堡都响应郭质的号召，惟独郑县人苟曜召集数千人归附后秦。前秦以郭质为冯翊太守，后秦则以苟曜为豫州刺史。十二月，郭质与苟曜在郑县东部展开激战，郭质战败，逃奔洛阳。公元391年三月，苻登从雍城出发，前往范氏堡进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克之。随后，苻登渡过渭水，进攻京兆太守韦范所据守的段氏堡，没有攻克，转而据守曲牢。四月，拥有一万部众的苟曜突然背叛后秦，秘密招请苻登前来，并承诺作为内应。苻登从曲牢向繁川开进，将兵力集结在马头原。五月，姚苌率军迎战，苻登将其击退，还斩杀了他的右将军吴忠。姚苌收集余众准备再战，姚硕德好奇道：“陛下轻易不会出战，每次都用计谋取胜。今天已经失利，为何还要再战呢？”姚苌道：“苻登一向用兵迟缓，不知虚实。但他今天不顾一切轻兵直入，扼住了我们的东部，一定是苟曜和他暗中有预谋。如果我们攻势稍缓，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我必须在他们汇合之前击败他们！”于是，姚苌又进逼死战，将苻登打得大败，苻登退到郿县据守，和苟曜里应外合的想法就此破产。不久，前秦兖州刺史强金槌（音同垂）在新平据守，投降了后秦，并把他的儿子强逵送到后秦去做人质。姚苌仅带领几百名骑兵直接进入强金槌的兵营，部属们纷纷劝阻。姚苌道：“强金槌既然已经背叛了苻登，如果又谋害我的话，那他该到何处安身呢？况且他是刚刚前来归附我，我更应该对他推心置腹，为什么还要不信任他而使他怀疑呢？”进入强金槌大营后，麾下氐人都要趁机抓住姚苌，强金槌坚决不从，姚苌安然返回。从这几件事可以看出，姚苌的人品虽不咋地，却颇有见识和胆略。七月，苻登进攻新平，姚苌亲自率兵前去解救，苻登退走。十二月，苻登进攻安定，姚苌来到阴密与他对峙。出发前，姚苌对太子姚兴道：“苟曜听说我北上，一定会来晋见你，你趁机把他杀了。”姚苌走后，苟曜果然到长安觐见，意图在长安作乱响应苻登，姚兴派尹纬将他杀了，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与此同时，姚苌在安定以东打败了苻登，苻登退到路承堡据守，姚苌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摆下酒席大宴将士。几杯酒下肚，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也敢往外搂了，众将都道：“魏武王姚襄若在，绝不会让苻登猖狂至今，陛下行事未免过于谨慎了！”姚苌笑道：“我不如亡兄的地方有四：第一是不像他那样身高八尺五寸，臂垂过膝，让人一看就畏惧；第二是不像他那样能统领十万之众与英豪争雄，麾下将士望旗而进，无人可挡；第三是不像他那样通古知今，讲道论艺，广结英才；第四是不能像他那样统帅大军，使上下心悦臣服，人人死战。我之所以还能建立一些功业，指挥你们这么多俊杰，只是在计谋策略上有那么一点长处而已。”群臣齐称万岁。其实，姚苌的这番话过于吹捧姚襄了。姚襄除了善于笼络人心、多才多艺，在军事谋略上实在看不出多大的能耐，不然何以屡战屡败呢？如果要将姚苌和姚襄做个对比，兄弟俩的人品半斤八两，都喜欢恩将仇报。具体才干上，姚襄文胜于武，姚苌武胜于文。公元392年三月，姚苌突然患病，命姚硕德去镇守李润，尹纬留守长安，让姚兴前来行营中相见。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道：“现在寇敌未灭，陛下又卧病不起。王统等人皆有部曲，终会成为祸患，应该尽快把他们除掉。”姚兴听从了他的建议，杀掉王统、王广、苻胤、徐成和毛盛等前秦降将。姚苌听说后，生气道：“王统兄弟是我的同乡，根本没有二心。徐成等人是前朝名将，我正要重用他们，怎能说杀就杀呢？”七月，听说姚苌生病的消息后，苻登喜出望外，焚香禀告苻坚的神位，又在国中实行大赦，并把文武百官的职位连升二级，厉兵秣马，统领大军逼临安定，距离城池仅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情稍有好转，便率军出城与前秦军对抗。苻登带领军队冲出营地将要交战，姚苌却派安南将军姚熙隆从别的地方去进攻前秦的营地。苻登惧怕后营有失，连忙撤退。夜晚，姚苌亲自带领部队从侧翼迂回，紧跟在苻登部队的背后。天亮时，前秦的哨探骑兵回来报告道：“贼兵的军营都空了，不知去向。”苻登大惊失色，叹息道：“姚苌到底是什么人？走的时候我不得而知，来的时候我毫无所觉，都说他快要死了，忽然之间又能出来和我对阵。和这个老羌贼同活在一个世上，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于是，苻登撤兵回到雍城，姚苌也回到安定，双方暂时停战。十月，听说姚苌病重，流亡到关中一带的巴蜀人全部背叛后秦，占据弘农归附前秦。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带兵到华阴去驻扎。就在这时，东晋忽然插了一脚，郗昙之子雍州刺史郗恢派将军赵睦据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率军到湖城袭击窦冲，窦冲退走。公元393年，窦冲自恃其才，以为高人一等，请求封他为天水王，苻登不肯。六月，窦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他奶奶的！打仗时没见你出力，还敢自称秦王？苻登气不打一处来，于七月在野人堡攻打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尹纬向姚苌进言道：“太子仁慈敦厚，远近闻名。但他的英才伟略不为人所知，请您派他去攻打苻登来扬名立威。”姚苌从之。领命出征后，姚兴玩了一招围魏救赵，率兵去攻打苻登的后方胡空堡。苻登急忙解除对窦冲的围困，赶去解救。然而，姚兴再次虚晃一枪，乘虚进袭平凉，大获而归。这是姚兴第一次领兵出征，表现极为亮眼，让姚苌老怀宽慰。十二月，姚苌将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人召进宫中，让他们接受遗诏辅政，并对姚兴道：“如果有人诋毁攻击这几位，你一定要慎重处理，轻易不要听从。你如能做到用恩德抚慰骨肉，用礼仪对待大臣，用信义处理政务，用仁慈对待百姓，只要这四者不失，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姚晃流泪询问征服苻登的计策，姚苌道：“现在大业垂成，姚兴的才智与谋略足以胜任，没有必要再来问我！”几天后，姚苌去世。生逢大乱之世，又处于四战之地，姚苌能够取得今日的成绩，殊为不易，堪称乱世鬼才，能够杀出一条血路，绝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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