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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四十八块钱
文｜白乐
北京春天的雨后天气格外舒适。吃过晚饭，与两三位同事相约散步。走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转角走进街边的一处园子，几棵树叶葱郁的柿子树随即映入了眼帘，她们正用春日的翠绿孕育着秋日的红火。
看到了自己家乡随处可见的柿子树，彷佛自己一下子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个叫李家湾的地方。也似乎就站在了自家的柿子树下，仰望着它本身带来的春秋、丰收和甜蜜。
在我的故乡，柿子树很是常见。那是一方贫瘠的土地，但柿子树却能顽强地活着，有的甚至能长出两个人合抱起来那么粗。她们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是自己努力生长的结果。当然，她们努力的成长也馈赠给了故乡人民物质的丰收。柿子可以做成柿饼、也可以酿酒，但大多数时候对于故乡的人来说，都更乐意将大部分柿子卖给商贩，换一点钱用于生活。这种最直接的贸易交换，几乎每一个故乡的人都参与过，其中的滋味有的如柿子本身一样甘甜，也有的如青柿子一样的苦涩。
回忆里，那是我上四年级的周六，母亲天还没亮就起床做了早饭，给我单独摊了三张饼子！才叫我起床，妹妹还在熟睡。昨天母亲已经跟我说过，今天得去把柿子卖了，人家过几天就不收了。由于我家住的高，往往河道的柿子都已泛黄，山上的才绿。
我家共两棵柿子树，一棵离家里近，奶奶让留着给我们做柿饼，另外一棵是爷爷分家时分给我跟大伯的，树特别粗，两人合抱。共发三枝，大伯两枝，我家一枝，夏天每每路过，母亲总会说，今年柿子又成了，我知道母亲高兴的原因，成了就能多卖点，就能稍微缓解家里的经济问题，哪怕称五斤清油，哪怕买几盒火柴都是好的！
深秋的天气本身多雨，天刚微亮，有些阴沉，柿子昨晚我们已经挑好，烂的不要，太黄的不要，母亲干活是极细致的，把二号背篓跟小的已经装满，母亲还特意把我的背篓肩膀处用旧枕巾整齐的包了起来，担心我稚嫩的肩膀会被重物勒坏，毕竟刚上四年级。
母亲嘱咐奶奶说面已经发好了，洋芋跟南瓜在案板上，你们等会做着吃！边说边从我的背篓里捡了七八个柿子放到她的背篓里，我趁着母亲回去换衣服又把母亲背篓里的柿子捡了回来，顺便还多拿了几个。就在朦胧的薄雾中，从家里出发了。
我跟母亲一前一后的走着，我从小就比同龄孩子高也壮，家里收黄豆，收麦子，背洋芋，买化肥这些农活我早已干过，所以五十多斤的重物压在身上，也没有让我比母亲慢半步，最主要的是心里一直想着等会母亲肯定会给我买包方便面。
从家到卖柿子的地方，一共十里地，途经砭路头，正安岭梁，阴家院子，西岭，勾家，阳坡砭！这每一个地点我们都是要休息的，沿途好多人才刚刚起床。就这么在崎岖的山路中蹒跚，一路听母亲讲很多事，时间过得也快，但我还是由于年龄小，体力也明显不支，走到阳坡砭头，母亲执意要把我的往她背篓捡，还顺便拿出了走的时候在树上摘的苹果给我。
天更阴沉了，黑云已经压过了对面的阳山顶，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最难走的一段路，已经有小雨滴落在了我的脸上，斗志这时是不需要激发的，我背了起来，给母亲扶着也背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好在这一截路是沙子路，脚上没有沾多少泥，但我们走的一点也轻松。
到了平处，正儿八经的土路，一脚下去拔出来鞋上全是泥，有一处地方由于前段时间下雨导致石墙坎垮塌，只剩窄窄的一条路了，母亲一再嘱咐我慢点，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我脚一滑，连人带柿子倒在了旁边的红薯地里，柿子散落一地，母亲急忙放下背篓，靠在墙角处，跳下来，问我有事没，由于地松软加上红薯叶子厚，人没事，我们把背篓放好，一个一个的往回捡，有的摔成两瓣儿有的磕破了，身上衣服已经被雨淋湿，我看母亲的眼里装满了泪水，但她没哭，她不会在孩子面前哭！一切弄完我们继续前行。
来到卖柿子的地方，其实如果我们把烂的坏的掺杂在中间他是不会发现的，毕竟那么大一间屋子里地上全部都是，母亲不会这么干，而是用装苹果的塑料袋装了起来。秤称的特别低，人家很平淡的说了一句，一共一百二十斤，一斤四毛，共四十八块钱。母亲明显有些失落，脸上阴沉了下来。我也有些后悔，如果走的稳点，说不定就可以卖五十呢？我们才挑出了九个，母亲知道，都会缺斤少两，因为我们昨晚已经称过，一百三十斤，便没有计较。母亲接过了钱，两张二十，一张五块，三张一块，点了又点，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口袋。烂的柿子母亲送给他们了，说你酿酒可以用，那家的女主人也就笑着收下了。
出来后母亲果真给我买了一包方便面，还给妹妹买了一包，给奶奶买了点止痛片和治哮喘的药，买了两盒火柴，一斤白糖，五斤清油。我们往回走的时候肩上已经没有了重物，担子也轻了许多。母亲的步伐，走的那样坚定，那样执着！雨停了，太阳迫不及待的冲出了云层，一道彩虹连接了两座山。
从回忆里的那个秋天，回到此时此刻的春末夏初。十几年过去了，故乡已经修通了水泥路，我也从一个小学生长大到了中年。母亲已经老去，儿子尚且还小，我在繁华都市北京拼搏着，也似乎是在背着柿子负重前行着。
现在回家，再也不用走坎坷崎岖的山路了，但回家的路却变得远了，成熟有力的肩上再也不用背着沉甸甸的柿子了，但作为儿子和父亲的责任依然让肩头十分沉重。遥远的家，回忆里的那一段路，而今几千公里的距离啊，都是我生命的重量，让我始终坚挺的生活着。
（注：文内插图由作者本人提供）
白乐，出生于陕西镇安县李家湾！爱喝茶、读书、写作。曾经武警二师四团服役，现工作于海淀保安公司驻万寿路派出所。用文字记录生活，用心灵感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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