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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卷·2022·总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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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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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拜师后不久，老师给我带来了两本繁体字的《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他对我说你把这两本书看完了再来找我。半年内我把这两本书看了好多遍，大部分内容深深地扎进了脑子，甚至部分篇章能倒背如流，但有些内容似懂非懂。
半年后我来到了老师的家里，老师认真地询问了我学习的情况，考了我几个问题，我不但对答如流，也有自己的见解。老师很高兴，说我的理论知识扎扎实实，并且善于分析、总结，还能提出很多问题，说明不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也思考了，悟了其中的道理。我再向老师请教了我的疑惑、难点，老师耐心地给我一一剖析、解答。最后老师对我说，中医的经典很多，以后你要分阶段地看，个别典籍要反复地精读，这些经典都是前人走了很多弯路，经过多少血和泪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很宝贵。中医和易学、佛学、风水、哲学等都有一定的关联，和这些内容相关的书你也要看，总之只要和中医相关的书籍都拿来看一看。把书看得杂些，你就不局限在一个点上，眼界就宽了，对诊治疾病很有帮助。
老师让我这段时间住在他这里。他对我说你先认识药厨里的每味中药，了解它的产地，性味归经、功能主治、用法用量、配伍禁忌等，每天掌握几味中药，不要贪的太多，一个月后再跟着我看病。每种疾病从诊到治各个环节都要有理有据，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做好笔记，不可懈怠，一年下来你就掌握了常见疾病。就这样我按照老师的要求先学习了常用药物，然后跟着老师坐诊。每天一大早就有病人来敲门，我们从床上快快爬起来，就接待病人，老师对每个病人仔细地望闻问切，再辩证论治，或针灸或汤药或外用药物，几乎每个病人都满意而归，病人临走前他总是和颜悦色地对病人说，你们慢走。他还对我说中医治病很讲究整体观念，但也不能忽视细节，有时患者一个细微的动作，随口说的一句话，高明的医生可以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进而明确诊断，就好比神探福尔摩斯先生，从案发现场遗留的一些蛛丝马迹中，可以找到作案的证据，顺藤摸瓜，从而追踪到罪犯。当然获取细节，从细节中发现问题，前提是要有丰富的中医知识，平时储存在大脑里，用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蹦了出来。我单单就说望诊、面诊、舌诊、手诊、眼诊、鼻诊都属于望诊的范畴，这些内容都掌握了，对诊治疾病自然很有裨益呀！总之学习要贯穿一生，没有穷尽，我们终其一生也许仅仅获取了沧海一粟或知道了一鳞半爪。
有的病人老师诊治了两三次效果不太好，就明确地告诉病人不要再来了，另找高明。我心想是怕怀了他的名声还是有其它的隐情呢？老师对我说，如果治了几次效果不理想，说明我有些地方考虑不周或者还有其它差池，病人就不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了。每个医生都有长处，当然也有短板，再高明的医生总有治疗不了的疾病，假如病人继续在我这里治疗，难免贻误病情，害了人家。换个医生，就等于开拓一种思路，转换一种方式，兴许对疾病的诊治有所帮助。为了所谓的利益而不告知疾病实情，或者故意拖延治疗时间，或者效果甚微还继续把病人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不放，这些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有一天一大早，我和老师还在梦中，一阵比一阵紧的敲门声叫醒了我们，我开了门，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子，他说父亲患有恶性病，水米不进有两天了，浑身疼，很痛苦，叫老师过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老师二话没说就背起了药箱，和我到了那位小伙子的家里，这是一户穷苦人家，破墙烂院，三间低矮局促的瓦房，一位中年男子躺在床上，疾病把他折磨得已经脱了相，不断地在低声呻吟，老师给病人搭了脉，然后把小伙子拉到了一旁，对小伙子说看样子你父亲撑不过一个礼拜了，不要胡乱折腾了。随后他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瓷葫芦，从里面倒出了药粉，抹在了病人的前胸后背，轻轻揉搓均匀，几分钟后，中年男子的呻吟声渐渐舒缓了，眼睛也有了几分神采。老师对小伙子说这个药一天抹上几次，能缓解疼痛，心也安然些，我再配几瓶，你随后来取。回去后老师和我配了几瓶，配药的过程很繁复，有几味名贵的药材，成本很高，但老师没有收一分一文。老师说“阴阳错乱，脏腑衰竭，病入膏肓”，这种情况治也治不好了，有操守的医生是不会过度治疗的，给他配置的这个药仅仅能缓解他的疼痛不安，对疾病本身并没有多大的益处。“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医学有一定的局限性，也有很多未知的领域，我们也无奈呀！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生的眷恋，对死亡的恐惧，谁不留恋尘世，我咋忍心收取他一分一文呢。自古以来，“穷人看病，富人出钱”，穷人是弱势群体，更值得我们尊重，更需要我们关怀。医生如若能把病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不存一点私心杂念，这样会竭尽所能救治，就对得起病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天地。“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自然法则就是这样，何必苦苦强求呢。
还有一天，也是一大早，来了一位老年妇女，是个小脚，坐着儿子的农用架子车来的，她说自己好多年前得了一场病，是老师治好的。由于时隔多年，老师对这位病人的印象很模糊了。那位老妇人说她昨天无意中知道了师娘一个月前故去的消息，就急切地要来看望老师，她儿子说这几天秋收很忙，等忙罢了再去，她说一定要明天去，这事不能等，过去石先生费心劳神看好了我的病，我都没有答谢他，现在他在难中，我咋能装作不知道，袖手旁观，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样和畜生有啥区别，我老太婆没有多大的本事，给他帮不了啥忙，总可以给他端一碗水喝，做一顿饭吃，那样我也心安理得了。过去医生和患者在医疗活动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往往成了一辈子的朋友或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彼此也格外珍惜、努力维系这份感情。其实医生不需要患者的报答，只要对他衷心的道一声谢谢，或者多年后，你们不期而遇，仍能记起他，医生会万分感激的。毕竟人与人之间需要相互信任、彼此温暖。
恩师故去好多年了，他对我的影响贯穿了我的一生，我继承了他高尚的品行，不屈的节操，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坚持不懈、不断进取的拼搏精神，我又把这些优秀的品质传递给了我的亲人朋友和周围的人。老师并没有走远，值得我永远学习，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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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洋，现为陕西省西咸新区永安医院内科医生，闲暇之余，喜欢用文字表达情感，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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