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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卷·2022·总第九期
（网纸同步）
金秋卷
台 钟
想来也是经过了许久，搬入新居已有几年光景后，再偶然抬头望向客厅的墙面，感觉缺失了些良久的印记；竖起耳朵，屏气凝神静听，周围悄声一片。许久，内心响起的某个熟悉的声音，流转的时光正颇具节奏地，荡漾着久违地，消退好久的慢生活气息。而那件曾为千家万户带来烟火气息、代表着国产里程碑式的 “三五”牌台钟，也在如今频繁地日更新添中，卸去了一个时代的传奇，在旧居的那一片不大的书房里，郑重地在书架的中央处，坚守十多年来不变的岗位，已然定格。无声地守护着一片旧日时光，倔强地保留时代最初的记忆，周而复始。
作为时间的输送者，挂钟和台钟，各自传承的使命略有不同。前者虽然高挂在客厅或房间墙壁上方，直观性却并不强，纵然背负着沉重的机械，也只是低调地在时间之路上轮回，只在寂静的午后小憩，方才感受到它的心跳，一步留一声。后者自问世始，仿佛就被赋予时光的沉淀者。
流逝，从某从含义上，代表着沉淀，沉积越深，积淀愈厚，锤响一阵厚重，回响着永恒的真谛。宣传画《难得糊涂》遵从板桥先生的宁静高远，铁花架的两三盆文竹摆动轻盈，掀起书架上几本薄书的页角，一阵暖意。台钟古黄色的木质纹路搭配，透过表层玻璃面，镌刻着独属于沉思的粗黑体指针。“三五牌”标志稳坐红心，只待分针与时针合体于其中，低闷而清脆的当当当声响遍屋子的角落，激荡出原始的自然古朴。这着实为无过多繁饰的“斗斋”镂刻出别样的魏晋淡雅遗风，相得益彰。独处的世界里，飞舞出无数的想象载体，在不知岁月更迭中，一旦踏进七八平里间小屋，或踱步在这方舞台，或驻足倚靠窗前，望向前方的酒楼，绚烂的霓虹灯闪现着现实与未来并存的落寞，层层燃起，层层黯然，某一层的暗淡，露着碍眼的灰白，终也在并不引人注意，或许压根是无人问津里，直至彻底回归一片黑暗。弹指十年梦然，迅如烟花。转场处，俨然与风尚者把酒临风，吟上一曲《临江仙》，浊酒一杯即醺然，所望尽是天涯路。
赋予，向来是印记于生活气息的。年少时期的猎奇之心，总是永无满足，台钟的深邃睿智散发着天然的不可侵犯的威严，但像这样的威严又是带有极具惯性的亲近感。每逢当当当响起，我总是急不可待地跑到台钟旁，似乎会错过一个与未知对话的机会，意犹未尽。遐想的空间在接二连三的发问中踊跃，深究其原理奥秘不止一次在脑海掠过。在一次整点的时候，我并不曾听到那清脆的响声，走进书房，发觉台钟早已走过整点，父亲正在拨钟。我饶有兴致地看着父亲轻轻打开钟前面的玻璃门，展现出里面光洁平滑的钟面。父亲再用一把长着两只耳朵的钥匙，插入钟面上的小孔中向右拧，上紧发条。然后打开钟后背的一扇小木门，把钥匙归为其中。拨钟的过程竟然如此简单，我不禁憧憬于那一扇小木屋，只是依附内心上的一点探索之心何时早已消退，兴许是建立在一直以来对台钟的敬畏之心罢，更是对父亲对台钟的细心呵护，以及严谨操作复制于心，消磨着浮躁的心，趋之稳当。深沉、久远在一次次的回响里从现实敲向遥远的天际，在“斗斋”的世界里慢慢沉积，汲取到来自台钟的惜时灵魂，成为一柄并不张扬的不停歇的摆锤，在精巧的齿轮上扣好每一分刻度， 不紧不慢，沉着生活的点滴。台钟在愈发前进的年岁里，人为的矫正也随之增多。那一扇曾经盘旋不断的“任意门”在某一天由父亲再度拿出藏在里头的钥匙，郑重地交到我的手上。我上好发条，打开那扇精巧的小木门，仔细观察那一方精巧的鸟笼式结构，别有洞天。随着每一圈整点拨钟，轴心上方的精致小榔头，就会敲击下方的音棒，当当当清脆声不绝于耳，一声不拉。积攒在内心的理论终归结合到了实际操作，从而真正达到质变。印证带来的成功喜悦溢于言表，眼前浮现出那时趴在钟边沉迷其中的场景，是那场不曾错过的对话，已将领悟的种子深藏于心，通过不断修身，走稳人生的每一小格，达到等候在十字路口中央的父亲，并接过接力棒，担当起作为一名称职的拨钟人的责任，敲摆起沉着，厚实，清脆的钟声。
习惯，在生活的过滤镜中始终如一保持原样，却再也不肯向前。工作后，随之而来的生活重心就是照顾生病的父亲。适应了医院作息习惯的父亲回到家之后，已然是真正卸下一家之主的身份。然生活的回归依然继续，却大不相同以往，在几年里压缩在两点一线的距离，当中穿插些许其他中塑形成常态的生活。虽说进入“斗斋”进行独处的静思成为了别样的奢侈，不过内心始终保留着斗斋带给我朋友般的那一团活力，成为积蓄的力量，在关键时刻让我从无力的支撑状态中迅速调整过来，化解层层压力，悄然不觉艰辛。直到再也无法兑现那一份承诺，陪父亲遥望天际的那一抹彩霞时，原来父亲早已离开多年，而我却始终凭栏徘徊，不肯看全下山的晚霞。
生活，在新的节奏中无声奏响。偶然回旧居看看，下意识地来到“斗斋”，阳光折射进室内，敞开无数心扉。台钟在光线的分散中，漂浮其中的灰尘清晰可见。擦去覆盖的那一层薄灰，不知何时木色悄悄淡去，印象里手感的光滑也略起粗糙，小心地抬起台钟底板，寻觅那把拨钟的钥匙，毫无沉甸感。念想归位于一片无声，想起搬家前夕着实为是否带走台钟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事实上谁又能够超脱凡尘呢，对于台钟来说，它的整体就是在旧居的“斗斋”，若是移位新居，是否能够在已被格式化的现代装潢风格中，衬托出本身的沉淀？生命的本体虽然在不断物换，但事物创造的独有气息始终犹存。独处的残影一直停留在旧居，但在新的生活里，仍旧能够寻找到来自台钟的本质。事实上，从再度开始接受新的生活的怀抱之时，台钟已然在我的生命中烙印上惜时二字，颤着钟摆的余音，敷有那独有的温暖气息，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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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敢干，1992年7月生，诸暨市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开始发表散文，作品发表于《浣纱》《青年文学家》《越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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