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榕树——此文献给我的家乡和亲人

巷子口的榕树

——此文献给我的家乡和亲人

作者：林木木

我的老家在福安甘棠镇西门村，巷子口的榕树究竟是什么时候种的，还真不知道。听奶奶说，她建房子的时候，我们家的房子最靠路端，再往前走就是空旷的田野。夜里睡觉，外面寂静一片，有时还能听到动物们的叫声，还有担心受怕的样子。当时忘了问奶奶，榕树那个时候是否就有了。

甘棠镇区是环形，四周绕着一条河，人们亲切地称之为护城河。不知此河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刚好绕了甘棠一周。据说当年日寇在福建沿海作乱，要来侵犯甘棠，人们做了法事请了朝阳宫的神，神将护城河外田里的稻杆变成了士兵，日寇看到成千上万士兵的阵容被吓跑了。先不推敲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过从中可以看出，护城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保护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护城河边上种着许多榕树，5-20米不等处就会有一棵榕树，而我最熟悉的就是我们巷子口的那棵。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是一个春日的早晨。榕树一片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枝头上停了好多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巷子里传来阵阵狗叫声，以及人们急促的脚步声（人们在往菜场搬运当天的物资，榕树后面是一个大菜场）。真可谓“犬吠深巷中，鸟鸣榕树颠”，我沉浸在百转千回的鸟声里，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突然奶奶喊我说，榕树下有个被丢弃的新生小女孩，让我起来去看看。小时候听说有被丢弃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兴奋的感觉（可能我潜意识里头想捡一个回来）。我麻利地穿好衣服，一路奔跑着出去。

榕树底下放着一个竹子编织的篮子，小女孩就被放在这个篮子里，用被褥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脸蛋，粉嘟嘟的脸蛋上，一对葡萄般乌黑的眼眸子，一眨一眨的，好乖的一个孩子，一点都没有哭闹。她要是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丢弃了，那该多么的伤心。听说被褥下边有一张红纸条，写着小女孩的生辰八字，另外好像还包了一个二三十块钱的红包。红包的用意据说是希望捡走女孩的人家能好好照顾她。

当时我出去看被丢弃的小女孩，可能仅是出于一份好奇心。现在我已为人母，不知道当时的小女孩的母亲是有多么的不舍，竟然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任由路人捡去。不过那个年代在农村丢弃女孩的事情时有发生，一方面由于家里太过贫穷；一方面由于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想生个儿子。有的人家接连生了三四个女孩，有的甚至生了五个女孩，还没生出儿子也便作罢。女儿的命运竟是如此的可怜，要么嫁作人妇，不停的生产；要么从一出生就惨遭父母丢弃。好在时代在进步，人们的观念也在逐渐地发生变化。

送走了春天，来了夏天，那么就来说说夏天的故事吧。没有西瓜的夏天不叫夏天，不过我儿时的夏天基本是没有西瓜的，因为家里为了节省开支，能不买的东西尽量不买。有一天傍晚，来了个卖西瓜的小贩，在榕树底下摆了一个又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为了让顾客看瓜瓤，同时还切了开了一个西瓜，切成了好几块，西瓜瓤是那么的鲜红，瓜子是那么的乌黑，鲜红的西瓜汁一滴滴的往下滴，此时我也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就在这时，邻居家的小芳来买了一块瓜，就在西瓜摊边吃起来。看着小芳大口大口地咬着瓜肉，嘴边还沾满了西瓜汁，嘴里还喊着“真好吃”，“太好吃”了。我好想让小芳给我咬一口，可是我实在开不了口。我还是懂得“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我也有我的尊严。这时奶奶出来喊我回家吃饭，奶奶看到我一副嘴馋的样子，让我跟她回去拿钱，奶奶回到卧室掀开了草席，从床板上给我拿了她平时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零花钱。当时我吃了甜滋滋的西瓜，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西瓜了，我知道我吃下的不是西瓜，而是奶奶给我的爱。

榕树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地注视着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我们可以到莲花山采摘果子。莲花山离家不远，从家里步行到山脚大概15分钟左右的距离。莲花山上有茶园，果园，寺庙。换句话说，莲花山承载了甘棠人的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当地家庭大多数是信仰佛教的，逢农历初一或十五的日子，人们会到山上拜拜，请求佛祖的保佑。虽说是山路，已经砌好台阶，路旁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秋风阵阵，花儿们频频向我们点头微笑，没多久就爬到了半山腰，站在半山腰放眼向村庄望去，可以望到巷口的那片绿，没错，它就是那棵老榕树，因为树冠足够大，从远处还是可以望见。离山脚不远处有一个花瓶状的池塘，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点点，水面如洒了金子般一闪一闪的。

巷口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春节前几天的集市。按当地习俗春节期间，正月初一到初三，市场上人们基本是不营业的，所以年关的时候就拼命地存储年货。前面说过榕树后面是一个市场，也是镇上最大的一个菜场，附近村庄的人都会来这里买东西。平日里小商小贩会聚在菜场旁边的路上摆摊子，春节前期的集市更不用说了。瞧，榕树的四周，有卖菜的，有卖鸡鸭的，有写对联的，有卖活鱼的……好不热闹！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的巷子就拥挤不堪了，巷子里左右两侧停了好多三轮车，摩托车，自行车，挤得水泄不通。说来也奇怪，每年春节前，大概腊月农历二十七，二十八左右，都是雨天，路上湿漉漉的。虽说是水泥路，由于人流量大，地上到处是烂泥，不过雨天和烂泥巴，一点都没有挡住人们来逛集市的热情。到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走两步就要停一停，小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讨价还价声，遇到熟人大声叫嚷着打招呼的声音，大概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巷口才会恢复平静。不知道老榕树作何感想，新的一年又要来了，年轮又要增加一圈了？人们忙忙碌碌，不就为了吃一口好饭吗？

前两年的旧市场被拆了，在别处新建了一个供大家交易的集市。现在的巷口焕然一新，古色古香，在旧市场的原址上建了亭子，河上搭了小桥，离巷口五六十米处还复建了城门和城楼。

老榕树微笑着，安静地感受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只是我已离开家乡，不过巷口的榕树一直在我心里。故乡的风土人情，看在眼里，刻在心里，融化在血液里，一生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