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的紫砂壶 | 赵立国

作者简

许三多的紫砂壶

 赵立国

    许三多在世的最后几年，特别喜爱喝茶，真是到了爱茶成性的地步了，已经不是可有可无的了。不管走在大街上，还是在小巷里，只要是茶坊，也不管是高雅的、还是低俗的，都要进去品尝几口。当得知是紫砂壶泡的茶水，非要喝上几杯不可。许三多对紫砂壶的酷爱，如同掌上明珠。

    这事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许三多刚刚结婚成家。媳妇是邻村一个家庭润实的女儿。由于女方家庭在家教方面出了问题，从小便养成了好逸恶劳、我行我素、信马由缰的性格。直到有了家庭后，她更加肆欲妄为，毫无顾忌了。进而导致家庭磨擦不断，矛盾逐渐激化起来了，俩人的感情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裂痕。通过这一事实，许三多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在寻找配偶的同时，千万不能忽略了对配偶家庭的了解，就像农民种田时要用的种子，首先得知道这粒种子出自哪块土地一样，不然就会造成种子和土壤不合，而生长出的庄稼，不是缺叶就是弯曲奇形，经不起风吹雨打，长不出形象来了。人找配偶和土地选用种子是一个道理，一定要睁大眼晴，万万不能含糊的。这样，才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的家道门风。否则，就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家庭损失，进而落成了无法弥补的严重后果。

    许三多的媳妇在寂寞孤独的日子里，头脑便糊思乱想起来。久而久之，就与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眉来眼去，很快他们就勾搭上了，并形成了沆瀣一气。许三多的媳妇带着崇高的幻想便与一个男人闯荡社会去了，放弃了家庭，抛弃了孩子，从此音信皆无。

    今天是大年三十，各家各户张灯结彩，人们为这吉庆的日子热情忙碌着。然而，在这个日子里，许三多却无精打采，愁眉苦脸地走进一家唯一没有关业的饭馆。老板看到大年三十还有顾客光临，立马意识到饭馆以后的生意肯定会风风火火、财源广进。老板高兴得不得了，马上迎上前去，笑哈哈的说：“今天饭菜全是半价，免费喝酒。”许三多一听饭菜半价，酒还白喝，愁苦的脸庞顿时露出了笑容。许三多走到靠近窗户旁的饭桌坐了下来，随手掏一下兜儿，一看还有38元了。然后，拿来菜单，仔细挑选了一会儿，说道：“小鸡炖磨菇，另一盘麻辣豆腐。”老板一看菜单，说：“麻辣豆腐16元，半价8元；小鸡炖磨菇是60元，半价30元，总计38元。”许三多看了一下老板，认真地说：“小鸡炖磨菇一定要炖烂些，火候轻了，老娘嚼着费劲儿。”

    许三多是出了名的“酒漏子”，心情高兴时得喝，情绪消沉时得喝，身体乏累时也得喝。半斤酒垫底，一瓶酒算是品尝了，喝下二瓶酒才能尝出一点儿酒的味道来。这回遇上了免费喝酒，怎么也得喝它个三瓶再说，也当饭了。

    许三多小块小块地品尝着豆腐，而大口大口地喝酒，足足喝了三瓶白酒。喝得饭馆老板站在那里直发愣，但许三多不以为然。心想，你愣你的，我喝我的，反正还有半盘麻辣豆腐，总不能没有吃完喝足就撵我走吧。当然，那盆小鸡炖磨菇千万别忘了带走，那可是老娘最爱吃的，老娘见了肯定高兴。

    许三多喝得瞅人都双影了，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望见大街两旁挂的灯笼，灯火辉煌。而他却认为那些高挂的红灯笼，正不是当年他与媳妇结婚时挂在大门两边那两盏灯笼嘛！就在这时，饭馆外响起了“二踢脚”的爆竹声。震得许三多一哆嗦，他顿时神志清醒了许多，忙着站起身子，提上那盆小鸡炖磨菇，踩踏清澈的雪花，带着“吱嘎吱嘎”的乐耳声，用他沙哑走调的声音，吟唱自编别人难以听懂的歌谣，摇摇晃晃地推开了家门，高兴的大声喊道：“娘，看我给你带啥好吃的了？”没有回音。他赶忙开灯一看，发现老娘横倒在地上。他急忙要扶老娘坐立起来，但忽然一想，使不得，一旦老娘患上了心肌梗塞了呢？千万不能动。这时，他的酒量已醒了一大半了，心急火燎地跑到附近一个姐姐家，站在门外喊叫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回音。然后，他转回身子，垂头丧气地边走边嘟囔着：“人要落魄了，连条狗都不想看你。”

    正在这时，四姐和四姐夫从市里开车赶来了，带着丰盛的年货要和老娘以及小弟许三多过个喜庆祥和的新年。可到了家后，令四姐和四姐夫大吃一惊。这种吃惊，并不是因为许三多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老娘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在那里一动不动。四姐夫急忙伸出右手，贴在老娘的嘴唇上，感觉还有气息，便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后，用温水送入老娘的嘴里。过了会儿，老娘苏醒过来了，坐在床上，瞅着四姐和四姐夫说：“你们来的急时，不然就看不到我了。”

    这时，四姐转过头，绷起脸来，瞅着许三多，说：“只从你媳妇走后，儿子也不在身边，老娘对你放心不下，毅然决定与你相依为命，盼你早日取个媳妇，好有个家。可你整天喝成这个样子，怎让老娘安心？”许三多听姐姐这么一说，猝然底下了头，显得特别的内疚和惭愧。坐在一旁的四姐夫赶紧打起圆场来，轻轻地说：“酒这东西，喝多了，不但误事，还对身体不好。”然后，他转过头看了一下四姐，说：“我现在都以茶代酒了。”四姐紧接着对许三多说：“以后别喝酒了，你姐夫喝茶把身体上的病都喝好了。”然后，四姐夫慢条斯理地说：“喝茶固然很好，但得有好的泡茶工具。好的泡茶工具，它所泡出来的茶水，不但清香纯正，而且还有保健作用呢。”这时姐夫往许三多身边挪动了一下，似乎深奥而神秘地说：“我用的是山东聊城谭氏家族流传下来的纯手工制作的紫砂壶。这种紫砂壶泡出来的茶水清香爽口，几杯下肚，立马觉得头脑清晰，还有解乏去疲的功效呢。”

    “有这般神奇？”许三多看着四姐夫，疑惑地问。

    “对。大自然的植物通过融合一起后，往往就会产生这般神奇！”四姐夫不加思索地说。然后，四姐夫有点儿动情地说：“紫砂壶历史悠久，它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呢。”

    “说来听听。”许三多好奇地说。

    于是四姐夫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讲起那个动人的传说来了。那是万历年间，西施和丈夫范蠡正在筑窖烧壶，而烧出来的紫砂壶不是变形，就是裂缝，一时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来。正在这时，有个姓谭的老和尚，边走边叫唤：“富贵土，富贵土。”西施和丈夫范蠡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老和尚。老和尚发现西施和范蠡眼里有疑惑，又大声叫唤了二声：“有了富贵土，才能烧出富贵壶。”西施脑子反应灵敏，立刻明白老和尚叫唤“富贵土”的含义，便立马迎上前去，双手作揖，说：“我们烧的紫砂壶，一是变形，二是裂缝，请先生指教。”老和尚看了西施一眼，发现西施长相出众，俊俏美丽，堪称江南一大美女，便用右手指了指东边那座山峰，然后，随口一声：“跟我走吧。”说完，老和尙迈着轻快的脚步，若无其事，就像身旁无人一样，边走边哼唱着佛门的曲调，很快来到山峰角下。西施看到好几处新开口的洞穴，洞穴的陶土，肉眼一看五彩斑澜，美丽耀眼。老和尚指着洞穴的陶土，说：“这才是你们要用的陶土。”西施和丈夫范蠡把各种色彩的陶土搬回家后，敲打铸烧，结果神奇般地烧出了彩色不一的紫砂壶。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说，喝上西施紫砂壶泡的茶水，能治愈百病；还有的说，喝上西施紫砂壶泡的茶水，能长命百岁。

    一天，万历皇帝朱翊钧，带着文武百官到民间考察灾情，正当路过西施陶窖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膨胀疼痛。当下丞相张居正立马派人让西施用她烧制的紫砂壶，泡上一壶茶水，端到万历皇帝跟前。万历皇帝喝下几杯后，顿时觉得肚子收缩舒服不痛了，脸色也红润了，精神换发，一时兴起，挥舞手笔，留下“西施壶”的墨宝。从此，“西施壶”名杨天下，流传至今。

    后来丞相张居正派人四处寻找谭和尚，未果。到了乾隆年间，谭和尚的后裔竟在山东聊城出现了。所以，四姐夫用的紫砂壶不能说是西施流传下来的工艺，但足以证明是谭和尚后裔流传制作的珍品。今天他把这把紫砂壶带来了，当作年礼送给许三多，同时四姐也给许三多带来了四包碧螺春，目的就是让许三多把酒戒掉，像四姐夫一样，喝茶。

    许三多听四姐夫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当场拍板决定：从今以后，不喝酒了，就用四姐夫送给的紫砂壶，来浸泡茶水喝。

    时隔三年，许三多突然接到儿子从滨岛市打来的电话，说酒店生意火爆，让他前去帮忙。他二话没说，带上紫砂壶，背起行囊，坐上火车，凌晨2点到达儿子开的那座酒店。从此，他便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地奔忙起来。

    自从儿子他妈跟别的男人跑了以后，他内心总觉得对不住儿子，亏赚儿子的太多，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完的。心里始终想着儿子，认为儿子的事业比他的命还重要。为了儿子，他累得两耳作响，两眼眩晕，头脑发胀。似乎一头老黄牛，为了主人不知疲倦、夜以继日地劳作着。可它吃的是主人喂给无味的干草，而流出的却似血一样的奶汁，则无怨无悔。

    当许三多回到自家的时候，已经发现身体不如从前了，吃不下，睡不着，浑身没劲儿。他便把四姐夫送给的那把紫砂壶放到茶几上，泡上热茶，饿了，累了就喝上几杯。但时间一长，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有办法了，不得不去医院查体，得出的结果却让他意外：劳累过度，急火攻心而患上了恶性肿痛——癌症。

    在许三多临终的前一天，他望着四姐夫，眼含泪水，嘴唇微微张开，慢慢抬起右手，指着还在茶几上的那把紫砂壶。四姐夫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明白了，急忙把嘴贴在许三多的耳朵边儿，声音颤抖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把那把紫砂壶放在你的身旁。”

    许三多听到后，已经无力张口说话了，只能使出全身仅有的那点儿力气，点了点头……

作者简介

赵立国，2019年2月10日加入《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被《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聘任东北分会副主席，《中国作家文学》北方编辑部编辑，《作家刘国林作文大课堂》讲师。创作的散文《装出的味道》《永远的怀念》《参观荆州博物馆》《董老蔫的悲剧》《观海》《救命的黄豆》《在深山老林里》《许三爷驱狼》《小弟在天堂看着我》等在国家文学网发表。其中《冬泳奇观》一文在《速读》杂志获二等奖；在全国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近百篇。2020年聘为《世界汉语文学》副总编。2020年被中国散文网聘为名家委员会副主席。2021年1月成为中华作家联盟文学院终身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