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生 日

生   日

安徽怀宁  石子

　　生日是每个人都值得记住的日子，因为它是自己的生命诞生和人生旅途的开始。生日的到来，表明人生的年轮在不经意间，又悄悄地转过了一个圈。不同的人生阶段，生日的内涵不一样，幼儿时的生日，表明的是长大;年轻时的生日，表明的是成长;中年时的生日，表明的是成熟;老年时的生日呢?人到暮年，尘埃落定，扬手是春，落手是秋，在这一扬一落之间，各人的心理感受大不相同，积极乐观的人，认为是更加悠闲;心态平常的人，认为是正常向老;情绪低落的人，认为是生命的倒计时。

　　我有农历、公历及身份证三个生日，可谓是“三生有幸”。对此，曾作小诗一首：“余以三生放纵横，风霜历尽似流星。始闲闭户学植菜，兴趣翻书阅道经。一日醒来身在世，百年终去冢收灵。离乡游子江湖客，不了怀宁故土情”。

　　10月25日，是我的身份证生日。当日，高天淡云，秋风秋韵醉人。一帮密朋挚友，早就私下“密谋”好了，相约在甬城“徽商故里”为我庆祝生日。他们特意准备了精美的生日蛋糕，特意带来了浓醇的精酿美酒，特意安排了丰盛的生日宴席。那份真挚的心意，汇成一股暖流，在我心底翻滚涌动。生日蜡烛燃起，顿时弥漫出温馨和浪漫。闪烁烛光中，目睹着张张恬美的笑容，耳聆着份份诚挚的祝福，我合掌祈愿家人和亲朋们：家庭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伴着梦幻的烛光，大家齐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歌，情意绵绵的旋律挑动起我激情的细胞，周身极其舒暢。这样的生日能不快乐吗!快乐属于我，也属于关注我生日的至爱们。这样的生日能不感动吗!感动于我心，感谢上苍赐予我们相识相知、建立情谊。人的一生中，有诸多的喜与乐，不必都要去铭记，可这份情感带来的感动，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也让我思绪万千……

　　常言道：“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每逢生日，我首先想到的是母亲。巧的很!今年我身份证生日与母亲的农历生日(九月廿)重合。记得父亲曾告诉我，我出生时不太顺利，母亲痛的汗如雨下，“哟哟、哇哇”的大叫。接生的是我五婶，她一边捧拽着我先出来的小脑袋，一边一个劲的叫我母亲：用力!用力……伴着一声啼哭，我来到了这个世上。据说，所有人一生下来，第一个反应都是哭。哭!可能是用来表达对母亲饱受了极其痛苦的煎熬，用命悬一线的代价，将我带到人世间的感恩。喜从天降，我不知道我的出生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弦?父亲曾跟我说，我出生时，他很紧张，即怕“生”出事，又担心会不会再生出个女孩子。因为在我的头上，连生了3个姐姐。那时，农村“重男轻女”思想还很严重，父亲给三姐起名“转凤”，意思是要转生男孩。我平安出生，还是个男孩，让他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他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只是咧着嘴“嘿、嘿”地笑!当五婶告诉我母亲，生了个儿子时，母亲脸上的痛苦一扫而光，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说：“好!好!”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的生日无一不深深烙在母亲的记忆里，母亲把每个孩子的生日记得最牢，而常常忘记了自己的生日，我也从没见过母亲给她自己过个什么生日。记得儿时，每当我的生日快要到的时候，母亲就说：“发呀，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每当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很兴奋开心，因为过生日时就能吃上个鸡蛋。食物对小孩子是有很大诱惑力的，虽然那时家境贫寒，我们兄弟姐妹中有人过生日时，母亲一定是要煮个鸡蛋给过生日的孩子吃的，那时候的鸡蛋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记得我上小学时的一个礼拜天，母亲叫我跟她一起去镇上。我跟在母亲身后，踏着不久才从湖水中退出来的湖滩泥泞便道，深一脚浅一脚，奔向离家8里开外的人民公社所在地洪铺镇。来到镇上，母亲径直领着我来到了供销社布店，只见店里有一长排半大人高的柜台，台子上并排摆放着几梱布匹，柜台后面靠墙立着一排橱子，里面斜靠架码着一匹一匹、花花绿绿的布料，让人眼花缭乱。店里很冷清，除了我和母亲、两位女营业员外，只有一位穿着清丝丝、面容姣好的中年女顾客。这女客先是把柜台上摆着的布逐一摸个遍后，抬头往里面的架子上看，一会儿手一指，跟营业员说：“把唔(那)布拿我看看”。营业员便从架上将那匹布取出，平放在柜台上，任凭那女客反复抚摸。“颜色有点深，换唔边的一个”。营业员又从架上取出另一匹布，那女客又摸了几下，说：“就这，扯5尺”。营业员很麻利地将布匹翻转打开，“吧嗒、吧嗒”几声支撑布匹的板子拍打柜台声音响过，一小堆布则松散地摊在柜台面上。我是第一次看扯(买)布，好奇地站在旁边，看着营业员手执木尺，一手将尺头和布边头紧紧捏在一起，一手把布边缘拉直，紧靠在尺子上进行丈量。女客瞪着大眼，边看边说：“莫拉许紧哟!”营业员量好一尺则用片状粉笔划上一道线，5尺量好另多放出一小寸，划上一道竖线，并在线上打一个“×”号，交给女客核准。确认无误后，叫女客先付布票和钱。卖布与卖其它货物有所不同，因为布匹扯开后无法还原，于是要先付钱后扯布。营业员收完钱后，便拿出剪刀，在打有“×”号的划线处，剪开一道约两寸长的口子，然后两手各执口子一边，同时用力往两边使劲一撕，“嗞、嗞……嗞!”清脆的裂帛凄厉之声，传遍布店，这声音深深留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至今难忘!

　　待女客走了，母亲才开口问营业员：“有没有布头?”布头即整匹布扯卖后，剩下的一些小尺寸零头布。布头因为尺寸小，不能再扯开来卖，就会打折出售。营业员从柜台里边拿出了几块叠成长方块的布料，说就这些。母亲把其中几块花布还给了营业员，说花布给儿子做衣服不合适，原来母亲是要给我扯布做衣服。母亲拿起一块蓝青色布料，往我腰上一围，左看右看了好一会，说：“这个好，就这个”。营业员拿尺子量布，母亲则把手伸进大襟衣服里面，从贴身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些硬币和几张 皱皱巴巴的一毛(角)、二毛、五毛等小额纸币，这些钱是她卖鸡蛋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纸币中夹着几张布票，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布是凭布票供应的，好像是每人一年两尺。母亲要给我做新衣服，我高兴地在店里跑来跑去，忽地听到母亲与营业员说：“我带少了5寸布票，布头少收几寸，照(行)不照?”营业员迟疑中，看了看我，点头同意。母亲数着钱，忽地一下楞了，又细数了一遍，跟我说：“钱不够，差了6毛”。怎办?母亲转过身，满脸堆笑着与营业员商量，能否再多打点折?营业员狠狠地白了母亲一眼，说：“布票少收了，还要少付钱，不照!”说罢，一把抓过母亲手中的布，扔进了柜台里面。我看见母亲的脸，唰的一下涨的通红，拉着我，像逃难似地奔出了店门。

　　回家的路上，母亲叹着气说，看你长高了，裤脚短了一大截，本打算在你生日时，给你做条裤子。母亲安慰我，别不高兴，说过年前，去找人借布票，再去扯布。当天晚上，我睡下后，母亲在那昏黄的油灯灯光下，做起了针线。她找了块旧布，将我穿的裤脚加长了一节，尽管不怎么好看，但我的脚脖子从此不再外露受凉。那年生日，母亲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可能是想让我更高兴些;那年过年，母亲没有借到布票，给我做衣服的许诺也就没兑现。不懂事的我在大年里，对没穿上新衣服，伤心地哭了!现在想来，多么内疚，多么地对不起母亲!

　　今天我过生日，收到了许许多多的祝福，还有蛋糕、生日宴，过着快乐的生日。而母亲您的生日呢?您现在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只能像出生时一样，用哭的方式，用眼泪把您思念，感谢您赐予我生命!感谢您不辞劳苦把我养大!现在我燃支香代替蛋糕为您祝福吧!默默地向您和父亲道一声：“你们的一生真的太艰难!太辛苦了!”祈愿你们在天堂里不再辛苦操劳，能享受快乐和幸福!

　　“误东未终极，白日忽蹉跎”。六十五年岁月过去，弹指一挥间。今天过了生日，表明岁月踏进了我人生的又一年，翻开了我生命的又一篇章。

　　甬城的夜，还在喧嚣;甬江的水，在静静的流淌。电脑前的我，还在文字里怀想，想到挚爱我的妻女，幸福满满的;想到关心我的亲朋，心里暖暖的;想到长眠地下、恩重如山的父母，思念久久的……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石子，本名徐名发，安徽省怀宁县洪铺镇石库村人，海军退役军官，宁波市退休干部。对文学有点小喜好，闲暇时练笔，写点诗歌、散文，以文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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