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乐章 哨所 山东淄博 冯作韵 我是一只蚊子，在孝妇河的源头冯宝峪村的二亩沟那条小溪，严格来说，我出生在芦苇荡的小水塘。被封装在一个正方形玻璃瓶里边。从冬眠状态中缓缓地醒了过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雪山戴着一顶银冠，太阳照在雪地上格外的温暖。这是哪?我定睛一看，这里不是鹰也飞不过去的云中哨所，西藏军区的詹娘舍吗? 我开始仔细回想，开启大脑记忆的程序，原来我是被山东省淄博市博山籍战士冯天赐班长，在冯宝峪村的二亩沟清水塘芦苇荡把我请进了玻璃瓶，一路上高铁平平稳稳高歌飞驰，换乘了军用小吉普轻轻的晃荡着，到了詹娘舍最陡崖的这段路，冯天赐班长怕我知冷怕热，始终把我和玻璃瓶揣在怀里，我竞然和小孩子一样上路就想睡觉，我这只蚊子在冯班长怀里睡的可香甜了，不知不觉像是春天的闷雷，打起来了呼噜。我像是个宝贝一样被护送到了海拔4465米，一年中只有夏季和冬季，冬天雪封期长达八个月的西藏军区云中哨所詹娘舍。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也别小瞧了我这只蚊子，在这个人迹罕至，千里冰封的银色世界里，能见到我这只蚊子，也算是一个奇迹。由于不速之客我蚊子的到来，无疑给哨所的战友们带来了一丝的欢喜。 我是多么的荣幸!白天日光浴，晚上有节能灯照明。每天24小时，7名解放军战士轮番照顾我，一旦谁有闲空，就来欣赏一下我这只蚊子小精灵。高原缺氧，每一个战士都搽着高原红，我看他们的手指甲就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哨所用的是太阳能光电，室内30度，温暖如春。在军区党委和首长关怀下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有新建的运送军需物资的隧道和索桥。外边刚刚下过厚厚的积雪，给云中哨所詹娘舍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毯子。 战友们除了一人留下值班室电话电视视频值班，再就是我这只无用的蚊子。我趴在窗户玻璃上，望着他们铲雪远去的身影。雪山峡谷中不时传来锹和冰镐铲雪的声音，还有战友们嘹亮的军歌声声，飘荡在稀薄的空气中“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是一个兵”…… 战友们在外边斗严寒，除冰雪，叮在玻璃上的我这只蚊子手心里却替他们揑着一把汗，心系战友们。冰雪十八盘，云梯，悬崖台阶，在上面铲雪，又陡又滑，再加上寒冬天气，手脚冻的不太听使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万丈深渊，虽然国家和军区已经助力詹娘舍哨所，构筑了云中栏杆。在雪滑冰道上空手行走还具有一定风险，更何况是在大雪封山的每天来铲雪。 战士于辉取冰化水，不幸跌落悬崖，班长靖磊磊、卫生员王鑫和战友们展开救援，把生的希望送给战友，把死亡危险留给自己，三名战士壮烈牺牲。 在三名烈士雪崩牺牲的地方，战友们找来了三块大石头，三块石头偎依在一起，这是云中哨所詹娘舍特别的纪念碑，三个战友仍然像是生前那个样，仿佛端着刺刀步枪，背靠背，肩并肩一起保卫国防，一起为了祖国的边防线站岗放哨，随时听党指挥，日日夜夜倾听军号那冲锋声音的召唤，他们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云中哨所詹娘舍……在烈士墓碑面前，乌云低垂下高傲的头颅，狂风阵阵哭诉流泪，暴雪漫卷，戴着洁白的雪冠呜咽…… 从风雪栈道，冰雪台阶，向云中哨所詹娘舍艰难的往上走，越往上越难走。三个藏族阿姐，那时她们还没有结婚，是三个大姑娘哩，在这条拥军冰天悬崖峭壁上，一走走了36年!当年的阿姐成了阿妈、如今成了阿婆。她们身背肩扛，木柴，煤炭，蔬菜，她们是云中雪山上的女挑山夫，迎着朝阳，身披星光，一步一个脚印，艰难攀登一步又一步，用柔弱的身体测试雪山的温度，用细碎步幅丈量云中哨所詹娘舍的高度，一路风雪，一路心血，一路汗水，一路拥军情。雪顿节她们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她们肩背酥油茶、手抓羊肉和盐。藏历新年，她们负重前行的是糌粑和青稞酒。等到汉族春节，她们也为哨所带来了吉祥的红色鞭炮。八月十五这一天，达吉阿妈、曲珍阿妈和普赤阿妈定会准时送来月饼，和詹娘舍官兵一起圆月。中央电视台中秋晚会结束以后，咱们的云中哨所詹娘舍中秋晚会节目才刚刚开始。达吉阿妈，用布满老茧的手往嘴里放着糖果，乐的比蜜还甜。曲珍阿妈笑嘻嘻的嗑瓜子，眯缝起眼睛欣赏子弟兵自编自演的节目。普赤阿妈一边为副班长王建国在钉纽扣，一边笑的前哈后仰品评演出，顶针的手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扎下去，左手的食指流血了，普赤阿妈赶紧用嘴吸吮指头上的血，军装上的纽扣早已经被血染红了，军民鱼水情，是用鲜血凝成的。 冯天赐班长手执麦克风主持节目：“云中哨所詹娘舍是个1，挂在哨所正上方是圆圆的月亮，谁知道能组合成什么字?” 副班长王建国举手回答道：“这是简谱哆唻咪的哆，高八度的意思，表明詹娘舍离月亮只有那么一点点儿了。” “月亮在左，詹娘舍在右呢?” 新战士赵刚的回答如下：“01，说明詹娘舍是祖国最前沿，第一的哨位。” “云中哨所在左，圆圆的月亮在右?” 战士李宝民回答：“阿拉伯数字10，我们把詹娘舍打造成让党、祖国和人民十分满意和十分放心的云中哨所。” 第二天，第16任詹娘舍哨长冯天赐班长就要退伍复员了，接过这面英雄旗帜的正是副班长王建国同志。 冯天赐班长落地有声的说道：“我要为云中哨所詹娘舍，房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再擦拭一次，副班长，最柔软最干净的棉纱准备好!清洁剂……” 副班长王建国说：“班长，天太冷，上面很滑。” 战士李宝民接着说：“班长，你就别上去擦了，再说，昨天我们不是刚刚擦过一次?今天再擦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一周才擦一次……” 7名战友就像是北斗7星一样紧紧的簇拥在冯天赐班长的周围。沉思片刻，冯班长拨开战友们，急促的呼吸着，径直向窗户走去，隔着玻璃，他望着远方再熟悉不过的雪景，群山巍峨，连接天边的雪际线，蜿蜒的像是一条银蛇。他曾经在望远镜中看到过千百次东方升起的太阳，日落雪山令人终身难忘的余辉，今天看来是如此的亲切。 冯天赐回过头来，斩钉截铁的说：“无人机起飞前去太阳能面板上面探路，给我准备好安全绳索。” 副班长王建国拦住班长的路说：“班长，我是共产党员，今天由我替你去擦拭好了。” 新战士赵刚说道：“班长，让我去吧，我是共青团员，7个战友中我体重最轻。” 冯天赐班长含着泪深情地说道：“同志们，战友们，都别争了。明天我就复员了，明天我就没有机会了，我要亲自上去为太阳能电池板这个战友道一声：别了!” 无人机升起来了，围着雪山孤岛、端坐在云中哨所的詹娘舍，雄鹰飞不过去的地方，无人机六条腿照样打着哆嗦，颤抖着视飞了一圈。四周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令人头晕目眩，哨所就像是一柄利剑，在寒风中银光闪闪，直指蓝天。劲风吹过了哨所的屋脚下，云雾缭绕裹携在詹娘舍哨所的屋檐。冯天赐班长无疑是在剑尖上跳独舞，单凭一根安全绳，往返穿梭在镜片与镜片之间，有时用棉球轻轻的拂去表面上雪雾，有时伏下身来，贴近了，哈一口热气，用袖口拭干净镜片上的污点。 傍晚，战友们吃过晚饭以后，谁也没有讲话，在狭小的36平方米哨所里默默的无言。明天共产党员、第16任云中哨所詹娘舍哨长冯天赐班长光荣的退伍。依依不舍的氛围已经在哨所完全凝结。我作为一只蚊子使者，再把哨所巡游了一圈。第一是我魂牵梦绕的哨楼，电话电视值班、会议室和站岗的站位集于一身，冯天赐班长在这里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我用我的方式，飞行巡游了储藏室，大雪封山之前，山下战友们送来了饮用水，还有牙膏和洗衣粉，狭小的空间，物资摆放的井然有序，使我这只蚊子大为惊喜，储藏室堪比一个小小超市。 李宝民在图书室正在查阅资料，手头摆放着一本过期的《人民日报》合订本。4465米，这也可能是我见到过海拔最高的图书馆了。难驱蚊子的好奇心，我飞到鼠标上，在上边先是打了一滑，接下来才收翅站稳。看到我在鼠标上，他笑了笑，开始用键盘打字。哇塞!这位23岁军事学院毕业的本科生，他是一个戴眼镜的地地道道的码农。他写的是长篇小说《詹娘舍》第一部，真是后生可畏!23岁，肖洛霍夫也是在这个年龄上写出的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第一部。李宝民，祝福你!一颗有着军旅生涯、文学才华横溢的文学巨星在哨楼里即将冉冉升起。 我从鼠标上又飞回来了官兵寝室，在角落里，三颗钉子上分别挂着三位烈士遗物，军帽、皮带和军用水葫芦。 副班长王建国正在弹六弦琴，吉他弹奏的字字情真，声声落泪…… 《驼铃》王立平词曲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蒙蒙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待到春风传佳音 我们再相逢 第二天，冯天赐班长光荣的退伍了。他把我这只蚊子也打在豆腐块的背包里，省怕我这只蚊子冻坏，傾其所有之爱，还在装我的玻璃瓶旁边，特意放了两个崭新热水袋。 行军被和外边冰天雪地的天气温差太大，我在被窝里边感觉大大超过了37℃，似乎有点儿中暑，我曾经几次发出求救信号，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和给我回答。我还是一个劲的筝筝嘤嘤：SOS!
SOS! 铁打的云中哨所詹娘舍，流水一样的一茬又一茬官兵。有了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战士帅哥，无私奉献了青春，有的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保卫国防，像是爱护自己的眼睛，日日夜夜守护着雄鹰也飞不过去，云中哨所詹娘舍边防的安宁，我们的人民才有了和谐的生活与和平。 告别了云中哨所詹娘舍和战友们，冯天赐班长要背着我一同下山了，副班长王建国抢过去了方块被。战友们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不舍的话儿说不完。班长千嘱咐万叮咛，哨所是个落雷区，避雷针一定要维护好。 小战士赵刚哭着说：“班长，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在云中哨所等您……” “班长，想我们了，就常来个视频电话，很方便的……”副班长王建国的话刚刚一出口还没有把话说完，咬着下嘴唇，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战士李宝民哽咽着说：“班长，我想你，想我们在一起边防巡逻，山脊一面是撒满阳光，另一面背阴处覆盖着皑皑白雪，走在羊肠小道上，我们手挽手一步一滑难忘的巡查情景……” 冯天赐班长按耐不住感情，眼看就要哭喊出声来了，他的两只眼睛已经比兔子眼睛还红，为了在朝夕相处亲爱的战友面前显得坚强些，他顺手在路旁抓起一捧雪，胡乱塞进嘴里，只是为了防止自己不会马上哭出声来。他强忍住泪水，接过了副班长王建国手上的行军被，立正，庄严的整理一下军装，工工整整，向战友们，更是向云中哨所尖顶上飘扬的五星红旗敬了个军礼。 他朝着祖国心脏北京的方向刚刚迈出了5步，12345，他猛然回转过身来，大声哭喊道：“詹娘舍，我还会回来看你!” 我在行军被窝里边，听到这位戌边卫国的伟大战士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异常动容，平日里没有向任何困难低过头的山东大汉，在离开云中哨所詹娘舍的一瞬间，精神是这样的脆弱，又如此这般的不堪一击。云中哨所詹娘舍是一座伟大的学校，从这里走出来的每一任班长，每一位战士，都是在雪山孤岛中的雄鹰，山峦碎石中巡防国土千锤百炼，暴风雪中戌边卫疆经受过洗礼，是人民的好儿子，平凡而伟大的英雄。詹娘舍的精神将与世长存，祖国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我这只蚊子在行军被子里边也哭了……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冯作韵：男，1955年4月23日出生，1970年初中毕业，1971年在山东淄博有机化工厂参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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