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歌【散文】儿时的年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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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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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歌（湖南郴州）

“一夕除旧岁，万象迎新春。”我们这些小伙伴天天在唱：“……初一，炮冲打一日。”这一天终于披着满身霞光、在喜庆和祥和中来到了人间。凌晨，当天边才初露熹微时，鞭炮声就响起来了，人们总是把自己的心愿、对新年的美好祝福，寄托在爆竹声中，把自己那心花怒放的喜悦，寄托在五彩缤纷的礼花的美景上。先是稀稀落落的，稍后就接连不断、此起彼伏、四面八方，像春雷滚滚，像欢声阵阵，像催春的战鼓声声……我兴奋、快乐，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大声喊道：“爸爸、妈妈，新年好！”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新衣站在床前，喜气洋洋，脸上笑开了花。

爸爸、妈妈、姐姐都穿上了新衣，新帽、新鞋，焕然一新，春风满面。厅屋被神龛上的大红对联及墙壁上的年画装点烘托得喜庆、温馨、热烈，灶里的柴火旺旺的，“噗嗤噗嗤”地在笑着哩！过年真好啊！

吃过早饭，第一要事，就是爸爸带着我给街坊邻居、同仁好友拜年。呀！整条街都是红色的鞭炮纸屑，所有的铺面都贴上了火红的对联，一派喜庆的气氛。我们踩着鞭炮屑沿街走去，每走进一家，先做好双手合拢的姿式，边打拱作揖，边朗声说道：“叔叔、伯伯、嬏嬏，拜年，新年好，恭喜发财！”说这话时，先是嫩生生、青涩涩的，后来说多了也就顺顺溜溜了。而叔叔伯伯、嬏姨他们则摸摸我的头说，真乖，真有用，矮子上楼梯，步步高升！方方得利。主人赶忙在地灶上架起小桌子，端上花生瓜子年货等酒水，谦和客气，喜气洋洋，大人们喝上两盅，话匣子就打开了，谈天说地，酒多话多，脸上也流光溢彩了，我不提醒催促，还不知道聊到什么时候哩！临走时，主人一定会拿些糖果塞在我手上或口袋里，有的还会封个红包给你哩！其情殷殷，其意拳拳，多厚多浓的乡情、友情、人情啊！几十年过去了，迄今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融融，甜腻腻的……这样往返数家后，收获颇丰，满满的街坊情义，深深的邻里之情！衷心美好的新年祝福！喝了几盅，爸爸的脸上大放异彩，有点醉醺醺，飘飘然了！大功告成，爸爸回家，我也得去飞了。街上家家户户的都是关着或半关着门。这是属于我们儿童的世界，满街上是小伙伴的身影、银铃样清脆的笑声……

加入到捡炮竹的队伍里去吧！只要听到哪里炮竹响，就往哪里冲，像群小麻雀呼啸而去，叽叽喳喳，围在放鞭炮人的周围，按着耳朵，眯着眼睛，看着那串燃放的鞭炮，那时的鞭炮是土硝做的，威力不大，都是用手提着燃放，我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主人眯着眼睛燃放，快燃放完了，将剩下的那小截一丢，大胆的争着去踩灭，胆小的只能在地上寻那些断了引线没响的炮竹了，更有胆大妄为的，主人还没燃放完，就倏地伸手一把夺过就跑，鞭炮噼噼啪啪炸在手上，赶忙丢掉，手被炸得发麻，手掌上全是硝烟泥灰，但没炸伤，过一下就无事了！不像现在的鞭炮，准会炸得鲜血淋淋的。

我在地上寻觅，捡到好一把断了引线的炮竹，如获至宝，往口袋里塞呀，塞！正塞得起劲时，口袋里突地“啪！”的一声，吓一大跳，一团烟雾冒了出来，口袋炸出个小指大的洞，糟了！新衣就烂了个洞，如何向屋里交代呢？妈妈肯定会痛骂一顿，说不定还会挨打哩！怎么办呢？要不是过年，这么多小伙伴在身边，我真想哭了！一一“我有办法，我这里有胶布，剪块贴住洞，涂点墨，不就看不到了吗？”一伙伴说。一一好主意，几个人三五二下就搞好了，虽然不是补破如新，起码能“遮人现眼”了。心慢慢平静下来，又嘻嘻哈哈了！童年就是这样，无论是多大的事情，也不会老挂在心上，不一会，就把它丢到爪哇国去了！

到横板桥那禾坪上玩去，那里是我们的游乐场，应有尽有：甩滚筒、放炮竹、翻跟斗、拷碑……

甩滚筒就是将数张旧币（有的印有孙中山头像）竖立在禾坪上，然后划拳决定先后秩序，依次行动，站在离旧币十米左右的地方，蹲下身，用一根50公分长的竹杆，瞄准旧币，用力挨地甩去，技艺差的，竹杆“嗖！”地从纸币间穿过，一张纸币都扫不倒；技艺高的，竹杆一到纸币间，就像蛇尾巴样左右摆动扫荡起来，纸币纷纷倒地，惹得大家一片欢呼雀跃，钦佩不已，那赢家就喜笑颜开，神气十足，将纸币清点全部归为己有，而那几个输的则垂头丧气，叫苦不迭，仿佛输赢的是真的钱币，几家欢乐几家愁呀！有的输得身无分文了，只得怏怏不乐地说：“不好玩了，拷碑去。好吧！走。”

考碑就是大伙手上各拿一枚铜币，实心的，比袁大头光洋小一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铜币，往钭放在地上的砖上一敲打，手一松，铜币急向前滚去，之后慢慢地停下倒地。接着另一人手捏铜币瞄准前面那个铜币，照样操作，铜币追逐而去，渐渐地停在了那个铜币旁边，然后各自将大拇指与小指尽量伸开，两手指都挨摸到了两个铜钱，就算赢方，对方的铜币就归他所有了，因此个头小的伙伴输得多，羡慕个头大的、手指长的，自己的手指也有那么长就好啰！一一“他总是赢我们的，不跟那他玩了，还是放炮竹好玩！”输了的没好气地说。

放炮竹各自争着展示自己的鞭炮实力，看谁放得多，花色品种多，什么地老鼠呀，冲天炮，甩炮，钻天猴……

炮竹声此起彼伏，嗖！一一劈！一一噼哩啪啦！硝烟弥漫，袅袅升腾！阵阵喧嚣声和银铃般的笑语声，四处飞扬，传播得很远很远……

买的鞭炮放完了，还不过瘾，最后又将口袋里捡到的没引线的炮竹拿出来，将纸一层层剝去，像剥笋子似的，把火药倒出来，汇集得差不多了，用香火一点，“噗！”地一声，火光一闪，腾起的火苗有一米多高，蘑菇状的烟雾升上天空，蔚为壮观，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的芬香。最好玩的还是把长条凳翻倒，四脚朝天，脚踩住后头，手提起凳脚，把截断的半截炮竹竖放在凳下面，点燃火药，只见“嗞嗞”地冒出烟火，把手一松，脚猛踩凳子，“轰隆！”一声巨响，炮竹在凳子的冲压下一声巨响！惊心动魄，震撼人心！跺脚的、拍手的、笑闹声甚嚣尘上，好不快哉、乐哉！

男儿从小就有冒险精神，有伙伴提出玩刺激惊险的去一一翻跟斗。江坪里有几个用沙石、泥土、草皮堆砌成的四方桌子。小伙伴围上去，兴致勃勃，一展身手，有的像跳木马一样，飞步跑向桌子，双手轻轻一撑，双脚张开，一飞而过；有的跳桌子角，单手往桌角一撑，两脚腾起，往左边或右边横跳过去；更刺激的就是翻跟斗了，一个劲步跃上桌子，仿佛打擂台，弯下身子，头及双手顶住桌子，两脚突地腾起，整个身体往前翻去，落在地上稳稳当当，有的则东倒西歪，更糟的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狼狈不堪，惹得大伙哈哈大笑：弯腰的、互相拍背的、捶肩的，沸反盈天……

最惊险的算是栽冒脑翻跟了。参加的伙伴摆起英武的架式，站在桌子上，像现在的跳水队员，目视前方，威风堂堂，神气十足，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往后头一划，头顺势向空中栽翻过去，一道360度的弧线划过，好哇！成功着地，双脚稳稳当当，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家拍手称快，大声叫好，笑闹声欢呼声响彻云霄，真想把他当英雄样地抬起抛问天空……也有的身子晃几下仍然站稳脚跟，有的则摔倒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伙伴们赶快去搀扶起他，嘘寒问暖，捶捶腿捏捏手，安抚一番……翻这跟斗要勇敢刚强，有冒险精神，据说有栽得不好的，脑袋都被碰得缩进脖子里去，怪吓人的。累了，疯够了，才想起回家，该吃饭了，于是伙伴们各回各的家，各找各的妈。啊！这时我才想起口袋炸烂的事情，怎么向妈妈交代呢？妈知道了肯定会骂人的，我脚步蹒跚，神情黯然，走啊走啊！越走近家门心里越是忐忑不安！但不管怎么样，家总得回呀！骂就骂吧！心一横，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开门进去了。吃饭时，爹妈也没过问什么，坐在桌上，他们也看不见我的口袋，但总不能老是坐着呀！吃过饭我就老老实实地在柴灶边靠墙壁坐着，借此遮挡住口袋，可柴火烧得很旺，窜起的火苗照亮了我全身，我赶忙用手按住口袋，臉色很不自然，毕竟是孩子，不擅于掩饰，以致“喜形于色，怒形于色了。”妈妈却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看到有些不对劲，

问道：“怎么啦？肚子疼！”没有。”我吱唔着，神色声音都变了。妈妈更不放心了，“我来摸摸看看！快把手松开。”这一下不得了、露馅了！吓得脸色都变了。无奈只得将手极不情愿地挪开，破洞露出来了……

我结结巴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硬着头皮准备接受她铺天盖地的臭骂一一咦！怎么风平浪静呀？只听妈妈轻声地说道：“烂了就算了，补上一样好看，明天还要穿上去你外婆家拜年，以后可要小心点，没有炸伤手就好……新衣服，怪可惜……”嘿！提起的心放下来了，没骂人，毕竟是过年，妈妈开恩了。要我把衣服脱下，拿起针线坐在我身边缝补起来，妈妈低着头，神情专注，穿针引线，手一起一扬地，像戏里人的动作，那么优雅，柔曼，轻巧，红艳艳的柴火照耀在她脸庞、身上，像染上美丽的红霞，整个人都靓丽起来，多么光辉美丽、多么慈爱祥和的母亲啊！一一明天还要去外婆家拜年哩！我一下子又兴奋快乐起来，想象的翅膀一下张开：外婆那里有舞春牛的、耍狮子的、耍龙灯的……欢乐顿时溢满心头，幸福激荡在胸中，过年真好啊！新年真快乐……

—— 编审：粟贵贤——

作

者

简

介

作者：张歌、本名张松林。执教、执琴数十年。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喜读书，好音乐、（湖南省郴州市音乐家协会会员、省音协弦乐专业委员会会员）偶走笔，也偶有诗文见于诸报端。其歌曲《送哥送到五里坡》被选入 《湖南民间歌曲选集》，其诗《伐桂》被《垦星》诗刊主编流沙河选入诗集《森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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