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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 ‖ 家乡的作坊(一)

谭国兰 /文

家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虽然很小就离开了那里,但关于那里的回忆最丰富!
 
那是一块风水宝地吧?前有清清河流为照,后有莽莽青山为靠。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自给自足、悠由自在。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但也算得上山村变迁的见证人,那些留存记忆中的小作坊,慢慢地,就再也看不到了,让人心中隐隐遗憾。最近闲来无事,便想捡拾一些残留的记忆,留存为念。

 铁 匠 铺 


首先闪现在眼前的是我家左邻——铁匠铺子。冬天,炉火好旺,铁匠的老婆背上背着娃儿,“呼呼”地拉着风箱。铁匠光着膀子,左手用钳子夹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坯,右手握着小铁锤,一边敲打一边翻转,那个眉目清秀的大徒弟同样光着膀子抡着一柄大铁锤,随着师父小锤的指点,一下一下,卖力地击打。叮叮当当,火星四溅,汗珠顺着他们的背梁往下淌。而我,喜欢坐在离风箱不远的炉台上,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边等待炉火旁边的烤红薯慢慢冒出香味,取暖解馋。村民们用的那些镰刀、锄头和刀具就这样一件件地诞生。当然,还有邻村的人跑来购买,生意就象炉火一样的红火。
 
铁匠家还制作锡制品。那些白得像银器一样的家什,都是从模具里倒出来的,比如,碗、壶,更多的是烟嘴儿。那时候我很小很天真,看着那些亮晶晶的锡液冷冷地泛着光,好奇心特别强烈。趁着那个负责做烟嘴儿的小徒弟不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伸出嫩嫩的小指头去摸刚刚倒进去的锡液。后果当然很严重,触碰到的那一点儿,当时就糊了。其实,那份疼我真忘了,但有个教训我记往了,看起来冷冷的东西,未必真冷啊!
 
你一定以为,这铁匠膀大腰圆、皮黑面糙,很威猛吧?其实不然。铁匠长相斯文,皮肤白净,身段高挑,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中医传人!那双握大锤的手也拿银针写药方。闲暇时,躺在门口大树下的凉椅上,握一本线装的医书或者铅印的传奇小说,谁也看不出他还是个铁匠。记得有次,俺妈跟俺爸火拼,正在厨房操劳的爸顺手将手中正切着的黄瓜扔过来,正好砸中埋头绣花的妈的穴位,当场昏厥,不省人事……当我们三姐妹在老爸的喝斥下四处奔忙寻找救星的时候,铁匠闻哭声而来,几针扎下去,俺妈悠悠地醒了,呆呆地还不知发生了啥。
听说,铁匠老了,务农的人也少了,慢慢地,他不再打铁,一家人在古镇上面开家百货店,日子依然红火。但是,那一年,一件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家宴后,他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和未出嫁的三女儿以及唯一的儿子饭后中毒身亡,三条鲜活的生命转眼消逝——那打击,难以想象。据说,连帮忙送丧的人都忍不住涕泪横流。

想到这里,那三个同我一起玩大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令人心酸泪闪!

 染   坊 


我说过,铁匠又是一名中医,祖传的。染坊,则是由他的爹——老中医开的。
 
染坊在河的对岸,是我去奶奶家的必经之路。染坊的门前有一棵很大的芙蓉树。大朵大朵粉红的芙蓉花开满枝头,每次路过,抬头仰望,总期待着,什么时候够得着了,摘一朵给奶奶捎去。但我一直没敢行动。老中匠瘦高的身影就在染坊门口的药柜前不时走动,花白的山羊胡,再配上一幅老花镜,掩不住一脸的威严。他家门口飘散出各种药草的味道,不时有病人哼哼唧唧走进去,点头哈腰道着谢拎着药包又走出来。
 
我这样说下去,仿佛跑题了,不是说染坊,倒是讲药铺。说真的,我并没有看到染坊,也不清楚染布的工艺。我只经常看见他家的老太太和小媳妇早上抬了大桶的布匹到小河里漂洗,洗好后就直接晾晒在河边的石头上。两个人抓住布匹的两头,使劲抻平,轻轻放下,一匹一匹地铺展着。老太太穿着蓝布衣裤,头上也缠着蓝布包头,三寸金莲,走在石子路上,瘦骨伶仃,摇摇罢罢,总令人有些担心。


夕阳落山的时候,这两人便将那些布匹折叠好,收回家,那些靓蓝的家织布,也不知道穿在了哪些老头老太太的身上。我只是喜欢那些铺在白石头上的蓝布,喜欢那一道道的,喜欢看布匹两端的两个人,身体后仰,努力抻布的样子。

这些,便是我关于染坊的记忆。

 磨   坊 


妈妈曾经在村里的磨坊当会计,那是我的幼儿期。那里,就是我理所当然的幼儿园。
 
磨坊在龙王庙的旧址上。一排砖瓦房,房前大块的平地,架了木头的晒架,麦子摊在地上,面条挂在晒架上,一排排,静静地享受阳光。空地前是一个大大的池塘,可以看见池底往外“汩汩”地冒水,一串一串的水泡,永不停歇。池子里有鱼、有虾、有蟹和轻轻飘舞地长长水草。妈妈忙的时候,我就躺在风车的车斗里,翻看那些用来包面条的旧书,什么都看不懂,却看得津津有味。妈妈闲了,就教我写数字,用算盘打“两朵梅花”,口诀是“一空六八八,五六八八”,见子打子。梅花出现了,工人们都夸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妈妈说我写的“7”很好看。而且,是不止一次的夸哦!工人们闲了也会逗我玩,会捞了鱼虾做给我吃。记得有一位工人姓王,是退伍回来的,有人用马驮了麦子来换面条,王叔叔就把我放在面前,骑着马儿在河堤上遛了一趟。可惜,那时太小,忘了马背上的感觉,只记得,那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那时的麦子是有机麦子,那时的水是清澈的泉水,那时的面条应该特别的香吧?每天在机器的轰鸣中,看着麦子变成面粉,面粉变成面条,看着细细长长的湿面被工人们挑在长长的竹筷上晾到晒架上,晒干后又被收进屋,切成段,称重,包装,码放。忙进忙出,身上落着一层白白的粉,眉毛胡子都沾了光,脸上却洋溢着笑。
 
那时候肯定也有风雨雷电,也有嘈杂与争吵。可是,我记忆中的磨坊,只有灿烂阳光,只有银丝般的面条,只有一阵阵麦香,只有水底冒出的一串串调皮的的气泡,还有那鲜美的鱼虾味道……
 

 石 灰 窑 


村东头,河边竹林旁,有一口石灰窑。冬天,农闲时分,二舅便忙着烧石灰卖。
 
他先去后山煤厂挑煤回来,按比例,掺进黄泥和麦秆,团成煤饼晒干。然后,去河里,挑选石灰矿石,一担一担挑到窑边码好待用。材料准备好了,选个好日子,便开始烧石灰。
 
那一天,总会有其他的舅舅、舅妈们一起来帮忙。窑底先放上木柴,再放上煤饼,然后一层层地码放石灰矿石。一直堆到一人多高,再用黄泥封包住,点火,燃煤,开始烧。火慢慢地烧起来,黄泥封包会露出一道道的缝,火焰从缝里透出来。在寒冷的冬日冒着暖暖的热。清晨,我们常常拎了一篮一篮的红苕到河边洗。照例先要洗好几个,放到裂缝处,让它慢慢烧烤,通常会派最小的弟弟或妹妹看守着,负责翻转。大哥哥大姐姐们再去继续洗其他的。等到那边洗好了,这边红苕的香味也冒出来了。于是,兄弟姐妹们,便守着石灰窑,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烧红苕,吃得嘴巴牙齿都沾了黑灰,但那暖暖甜甜的滋味,伴着说笑嬉闹的气氛,一直盘桓在心间。

 
几天几夜的燃烧,火尽,灰冷,去掉外面的泥层,白石灰便露出来,谁家需要,就来买,有时,二舅也会给人家送去。挑着满满的担子,额头上淌着汗,翻山越岭。傍晚时分,坐在灯下清点收入,看着围观的我们,便呲牙一笑,一人给个一分两分,皆大欢喜。
 
那窑也不定是谁家的,谁勤快谁就去用,谁收获谁也不眼红,衣食不落懒人边。小河边、竹林旁,暖暖的石灰窑,还有那一分两分的零花钱,换来一颗两颗糖果的甜蜜,真心幸福的感觉!




主编/ 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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