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国际关系的新研究议程
作者：Thomas Kwasi Tieku，西安大略大学国王大学学院政治学副教授。
来源：Thomas Kwasi Tieku, A new research agenda for Africa’s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frican Affairs, 2022;, adac022, https://doi.org/10.1093/afraf/adac022.
导读
本文评估了折衷主义（eclectic）的非洲国际关系学术研究，旨在为这个充满活力的国际关系子领域制定新的研究议程。本文认为非洲国际关系学界直至目前对知识生产和传播仅采取了保守防御的态度；因此，本文呼吁非洲国际关系学者通过围绕五个关键主题开展研究，将重点从保守性学术（reactionary scholarship）转向主动性（offensive）的知识生产和传播。文章表明，该研究议程可以使非洲国际关系学者获得认识论上的自由，有助于将国际关系学科从欧美元叙事中解放出来，最终使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可以发展一个能够捕捉非洲国际生活的细微差别和复杂性的分析框架。
引言
非洲国际关系研究被定义为以非洲及其离散族裔（diaspora）为中心的国际关系学术研究。在过去十年中，该研究在社会科学学术领域广泛传播。尽管非洲国际关系研究热度很高，但对这门折衷派的学科进行盘点的工作却很少，意味着我们对知识状态、需要填补的空白以及研究应该采取的方向的理解尚不完整。本文试图通过批判性地评述非洲国际关系这门学科来弥补这一差距，旨在为这个国际关系子领域制定新的研究议程。本文提出，充满活力的非洲国际关系学界在知识生产方面却是保守的。
为了推动该领域的发展，将研究重点从这种防御性和保守型的研究转移到进攻性和主动性的知识生产和传播是有帮助的。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将通过围绕五个关键领域建立研究计划来极大地改进国际关系学科。第一，他们可以以丰富的非洲历史为基础，展现1648年之前非洲的国际政治和国际体系的动态性质以及欧洲国际体系的形成，从而帮助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关系界更深入地理解国际体系。第二，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将通过探索非洲本土知识系统和学术中心内部的国际关系思想，为知识生产和传播作出巨大贡献。第三，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可以帮助弥合国际关系学与姊妹学科，如比较政治学、非洲研究、发展研究以及其他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领域之间的人为鸿沟。第四，以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世界观为基础的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可以借鉴体现非洲世界观的文献来帮助国际关系学科克服个人主义思想和实践对国际体系的影响。第五，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可以在“关系性认识论”的新兴工作的基础上与美国主导的国际关系学界展开对话，从而为非洲的认知方式提供真正的“认识论自由”。
正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讨论了非洲国际关系的性质；第二部分盘点了非洲国际关系的知识现状；第三部分则是关于对国际关系的理解和理论化的进一步研究。
非洲国际关系的先进性
特别是在过去十年中，非洲国际关系已成为国际关系中的流行词，但对该术语至少有三种不同看法。首先，Khadiagala认为，尽管在过去半个世纪中出现了解释非洲国际关系的知识和思想体系，但这些体系缺乏自主性，无法产生一套具体和普遍的非洲思想来有意义地塑造国家间关系。他认为非洲大陆的国际关系研究计划尚未就一套可以称为“非洲国际关系学派”的观点达成一致。其次，虽然Khadiagala以特定的地理方式使用“非洲国际关系”这一术语，但Ian Taylor将“非洲国际关系”这一术语用于研究非洲国家与外部国家行为体之间的外交实践。最后，第三种观点将非洲国际关系视为任何将非洲作为国际关系学术分析的主要单位的研究。这种更大范围的方法主要将非洲国际关系定义为在非洲居民和非非洲居民国际现象中，以非洲为中心的理论化、解释、理解和说明方面的研究。这个定义既没有地域限制，也没有局限于仅以非洲居民为对象来研究非洲的问题。
在第三个定义的基础上，世界各地的非洲国际关系学者似乎都认同以下本体论、认识论、理论化和方法论的观点。在本体论上，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倾向于将由关系界定的行为体和区域视为重要的分析单位。对于非洲国际关系学者来说，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都是社会存在，它们彼此之间以及与所在地区的社会结构之间存在着复杂且相互关联的关系，以至于将这些行为体概念化为彼此独立是没有意义的。在认识论上，非洲国际关系学者认为现有的国际关系知识以欧洲为中心、地方性思想重、在解决问题方面存在偏见，因此他们致力于利用南方国家的认识论以应对之。从理论上讲，非洲国际关系学者采用不同的分析视角，其中包括美国主导的国际关系理论，同时也包括大量后殖民/非殖民主义国际关系思想。最后，在方法论层面，大多数非洲国际关系学者更广泛的目标在于，不仅将非洲作为对象，用于经验性检验世界其他地方发展的理论，同时还从非洲的经验中构建国际关系理论。
非洲国际关系的学术现状
本文这一部分盘点了非洲国际关系的学术现状。该讨论围绕四个惯例（tradition），即边缘化（marginalization）、不匹配（mismatch）、相关性（relevance）和反向边缘化（reverse marginalization）。
非洲国际关系学术的第一个惯例是非洲在美国主导的国际关系中的边缘化或外围化。Kevin Dunn生动地描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许多国际关系课堂和研究项目“更多地关注南极洲”而不是非洲。正如Odoom和Andrewsbluntly直言不讳地说，“直到今天，国际关系理论几乎不包括来自世界非西方地区，特别是非洲的学者的观点和经验。”Odoom和Andrewsbluntly的非洲边缘性解释与Dunn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把论点扩展到涵盖整个全球南方（Global South）。
非洲国际关系学术的第二个惯例是探讨主流国际关系理论与非洲国际现实之间的不匹配。主张这种不匹配的学者将这种脱节情况归咎于三个因素：认识论、政治和方法论。在认识论方面，主要的国际关系学者着手构建关于“从修昔底德（Thucydides）到马基雅维利（Machiavelli），再到1648年”的国际体系起源的叙述。这种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关系历史叙述只有在大量欧洲以外的政治历史时才可能且可信。而非洲故事就是这样一部政治史，它并没有完全融入这种以欧美为中心的叙事中。在政治方面，主张不匹配的学者声称许多以美国为首的有影响力的国际关系学者有意以特定方式发展该领域，以加强西方例外论以及创造力和知识生产优势的观念。在方法论上，争论的焦点在于国家主义方法论在国际政治研究中的广泛使用往往使非洲政治实体隐形。这些学者认为，放宽国际关系理论中以国家为中心的假设，同时强调非国家行为体，将使国际关系更好地反映非洲现实。
非洲国际关系的第三个学派围绕着对非洲在国际事务中的施动性（agency）的讨论展开。非洲国际关系学者非常热衷于向美国主导的国际关系学界表明，非洲国家在国际体系中并非无能为力或被动的参与者。关于非洲施动性的文献常以组织和国家为中心。
最后一个塑造非洲国际关系的惯例是反向边缘化。这些学者通常不采用国际关系理论或对国际关系学科提出反驳。相反，他们中的许多人从跨学科研究中汲取理论灵感。这种类型的非洲国际关系研究的重要支持者关注与政策相关的问题和挑战。这些著作是为了提出政策建议而撰写的。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关系学界中的某些学者存在一种趋势：由于强调研究结果的理论含义而不是政策建议。他们认为，坚持一种写作风格和知识传播对学术创新有害，也不尊重其他认识和生产知识的方式。
非洲国际关系的新研究议程
本节呼吁建立一项新的研究议程以拓展现有的国际关系知识边界。该项目的出发点在于，非洲国际关系学者需要设计一个研究项目以提供与1648年神话和“威斯特伐利亚常识”相对的元叙事。他们可以在关于非洲历史的大量文献基础上讲述1648年之前存在的国际体系的故事。非洲国际关系学者还可以利用在和欧洲交流之前非洲与其他社会（如阿拉伯、中国和印度）相遇的丰富材料，构建一个替代或补充威斯特伐利亚神话的元叙事。最后，他们可以展示非洲和非洲人对当前国际体系发展的影响。
另一个对国际关系知识生产和传播有巨大贡献的领域是非洲本土知识系统内部的国际关系思想的调查。特别是对非洲思想家在当前国家制度形成之前的作品的研究。例如，正统基督教哲学家的著作也可以很好地洞察在国际关系作为研究领域出现之前对国际关系的思考。伊斯兰学者的著作可能会挖掘出非洲版本的修昔底德和马基雅维利，以获得更有洞察力的国际关系思想。
后殖民非洲学者的著作可能是非洲国际关系又一个领域的研究计划。一些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已经借鉴了后殖民非洲学者的一些著作，而后者的著作也可以与非洲国际关系离散学者展开有趣的研究对话。同时，后殖民非洲的第一代国际事务和外交活动者也是国际关系知识的潜在来源，而对其研究还可以使非洲国际关系学者与世界各地研究中东、亚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第一代独立后国际关系项目及研究中心的国际关系学者展开有趣的对话。
非洲国际关系理论化的另外一个有前途的领域是位于施动-结构层次。美国主导的国际关系因以国家为中心、采用个人主义本体论以及将国家视为黑箱而受到批评。一些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已经打开黑箱，研究国家内外的个人和组织；另一些学者则发展了关系性社会元秩序的概念，这成为非洲国际关系研究提出的一种可以取代当前新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替代方案。
最后，非洲国际关系学者可以制定一项研究计划，以期与其他国际关系学派展开对话，包括北美、英国学派、哥本哈根学派、法兰克福学派和中国国际关系学派。这些对话可以以关系性认识论和认识论上的自由为前提。
词汇积累
保守性学术
reactionary scholarship
离散族裔
diaspora
边缘化
marginalization
不匹配
mismatch
相关性
relevance
反向边缘化
reverse marginalization
全球南方
Global South
译者：王芷汀，国政学人编译员，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保罗尼采高级国际关系研究院。
审核 | 阮辰阳 刘方晨
排版 | 吴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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