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欧阶级与宗教选票的消蚀
作者：Mattei Dogan出生于罗马尼亚的法国政治社会学家，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荣誉高级研究员，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政治学荣誉教授，国际政治学协会（IPSA）政治精英研究委员会主席，国际社会学协会（ISA）比较社会学研究委员会主席。
来源：Mattei Dogan, “Erosion of class voting and of the religious vote in Western Europe,” International Social Science Journal, Vol. 47, No. 146, 1995, pp. 525-538.
导读
20世纪40到70年代发生的隐形革命（invisible revolution），使欧美各国国民生产总值与人均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分歧发生调整，现实问题日益成为选民做出政治选择最主要的动因。左右翼政党在诸如通胀、失业、教育、公益事业、腐败、机制改革等议题上的立场和价值日益趋近，政治去极化将更多选民集中在政治光谱的中间地带，极端主义群体在数量上日益减少。
针对上述变化，有待阐述的是阶级、宗教、政党这三维消蚀的关系，并进一步追问西欧社会真的面临阶级选票和宗教选票的消蚀吗？这一消蚀是由选举行为的个体化带来的吗？如何看待政党竞争下不同选举策略对社会分歧的影响？
多元民主（pluralist democracy）中分歧（cleavage）的交织
作者对李普塞特和罗坎的宗教-国家、中心-边缘、城市-乡村、雇主-工人四维分类进行了简化，提出多元民主之内存在纵向和横向两种分歧。纵向分歧（vertical cleavage）依据文化进行划分，包括宗教、语言、族裔、社会记忆等归属性特征（ascriptive characteristics）；横向分歧（horizontal cleavage）依据经济-社会要素进行分层，涵盖阶级、收入、受教育水平、城乡、工作类型等后天属性（acquired attributes）。
横向分歧较之纵向分更易化解，因为前者有对话、谈判、妥协和达成共识的可能，而后者较之前者更具歧视性，也更难化解，有时甚至是无望的。这在两次世界大战的民族根源和法国历史上的德雷福斯案中均有体现。
横纵向分歧的不同配比造就不同国家的独特性。在极端情况下，仅有纵向分歧将失去统一性（unity）；仅有横向分歧将产生社会动乱（social unrest），即失去稳定性。在理性情况即健全民主下，两种分歧互为制衡。多元民主的均衡（equilibrium）就建立在横纵向分歧的交叉点上。具体而言，西欧社会很长时间以来纵向分歧较为凸显，近期横纵分歧似形成了某种平衡。
最具决定性的因素：宗教
过去50年，宗教而非阶级是绝大多数欧洲民主政体中最具决定性的因素，这构成了对阶级政治的挑战。不同于20世纪50、60年代以社会阶级（social class）和宗教信仰（religious faith）来解释选举差异，预测选举结果的经典模型，作者认为这一划分标准下被认为阶级因素更为突出的美国和英国的回归分析结果并不理想，其中后者阶级因素的解释力仅28%，宗教仍发挥着主导性的作用。
社会金字塔结构的深刻变化
作者认为，正如让·富拉斯蒂埃在《光辉三十年》中所指出的那样，1946到1975年间，西欧发生了一场隐形革命产生了一系列深远的政治影响。这场革命导致西欧社会步入后工业化阶段，具体表现为国民生产总值（GNP）的急剧上涨，以及半资本主义、半社会主义的混合经济出现。并进一步带来了社会阶级尤其是工人阶级的变化。中产阶级数量急剧增加，并获得选举权；工人阶级的数量和占比急剧减少，同时结构发生改变。其中，有选举权的本土工人社会流动性增加，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蚀了其阶级意识；而来自非欧洲国家的移民往往无选举权，填补脏活、累活的缺口，并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面临持续的结构性失业（structural unemployment）。旧工人阶级（old working 'class’）和半无产阶级（sub-proletariat）之间的差距不断扩大，这进一步影响了选民参与投票的动因和政党偏好。
阶级、宗教、政党三维消蚀间的关系
作者认为，过去25年间，宗教和阶级对西方民主中选举行为的解释力逐渐丧失，这一现象伴随着政治生活中政党和意识形态作用的下降，这同时构成产生上述现象的原因之一。
首先是阶级选票的减少。李普塞特在1980年提出的阶级选票新指数假定中产、工人阶级相对占比不变，作者认为这在时间维度上是错误的，也逐渐丧失了解释力。作者观察到，在特定社会环境下，极左翼和极右翼政党间可能产生密切联系；社会阶级与政党的联系弱化，意味着党阀政治（partitocrazia）的衰败。相较于超过三分之二选民都属于同一社会类别的内聚性（cohesive），多元民主下的主要政党均具有异质性（heterogeneous）。
其次是宗教选票的减少。随着宗教信仰和习俗的衰弱，宗教对选票的影响减弱，并日益世俗化。政治上的去教派化（deconfessionalized）突出现实问题和现有政治选择的重要性，包括通胀、失业、教育、公益事业、腐败、丑闻、执政团体的公信力、机制改革等议题。
最后是政党作用的降低。一方面是去极化（depolarization）的现象，表现为意识形态间的距离显著缩小，多数选民处于中间地带；另一方面是选举的波动性（electoral volatility）。随着可选性的增加、教义影响力的下降，选民较之政党标签更加重视政治问题，在选举时更加犹豫不决。这使得政党日益由联合性政党（party of integration）转变为代表性政党（party of representation）。
总结：选举行为的个体化
上述变化缘何产生，作者认为，教育和大众传媒的发展推动了思想文化的世俗化、多元化、祛魅化；社会阶级的变化和城市化、同质化的进程。上述变化带来了个体解放，导致了阶级选票、宗教选票和政党选票的消蚀，越来越多的选民开始脱离党派身份，作为自由个体参与选举，这与罗纳德·英格尔哈特的后物质主义（postmaterialism）和罗素·道尔顿的认知动员（cognitive mobilization）理论息息相关。
词汇积累
纵向分歧
vertical cleavage
横向分歧
horizontal cleavage
归属性特征
ascriptive characteristics
后天属性
acquired attributes
后物质主义
postmaterialism
译者：陈想，国政学人编译员，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国际政治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全球治理与国际组织。
校对 | 阮淦昌 陈勇
审核 | 施榕
排版 | 曾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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