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 树：​不懂事的我（外一篇）

    不懂事的我（外一篇）

               文/铁 树

     中秋节到了，一轮皓月当空，几朵浮云围绕。在清新的空气里几乎陶醉了。虽然供应紧张，从邻居们的屋里，还是飘来鸡，肉香味。终归是个大节么!我想象中家里饭桌上起码摆盘炒肉片吧?妈很少吃，只看我大嘴扒着的馋相。

 回到家一看，几乎只有一盘无肉的炒豆芽，还有一串香蕉，妈在床上躺着。也许没吃，又在想还在牢里的父亲:每逢佳节倍思亲吗?

 平时娇生惯养的我，加上不懂事。想起邻居家的饭菜丰盛和热闹气氛，不但没起悲悯之心，反而怒从心起，那串香蕉一个没吃，把门'呯'的一关震天的响，不管正哭泣的妈妈多需要安慰。

 水电设计院办了个少年宫，就是把上学的孩子们放学后加入进来，不交几个钱。请了几个有文化的家庭妇女，其中一个就是邓二俊妈妈。

 几十个孩子高兴死了！晚上在一起睡高低床，老师们给我们讲故事。买了架钢琴，设了个阅览室。吃饭其实还是吃食堂。妈妈整几天看不到我，三个哥又住校，她几乎一半生命为小女儿活着。可我看到妈守着我们几十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们不走开，使劲推搡着她说:我好好的，你躭心个啥?看她关切的眼神，可以想象在那没电视，没收音机没书看的晚上，除了哭，妈还能干啥?

不孝顺，不懂事只顾自已好玩的我终于得到了报应。三哥从住校的昆一中回来了！看到妈的凄凉，懂事的三哥逼着我从少年宫搬回家给妈做伴。他提着我的铺盖，我拿着脸盆。想到告别才十几天的快乐生活，我在前面哭得稀哩华啦!三哥满脸怒容。就象一个勇士押着一个俘虏兵。

 

     悟

 

 时光不知不觉的流逝了半个多世纪，两鬓苍苍，滿面沧桑。却没有在自己的历史上留下什么光辉业绩，只有痛苦和悔恨留在心中。今早起来忽然觉得七窍中开了一窍，似乎看破红尘，感悟了人生。于是我漫步向一个自己熟悉的墓地走去。

 

 太阳渐渐的偏西，滇池的波涛在疲惫的阳光下远远的闪着万点鳞光，海鸥们在碑顶上断续地发出悲戚的叫声。如果不是有这么大一片墓场作证，我很难想象在这么偏远的世界一角，也有那么多人曾经在这块土地上诞生.成长.奋斗.然后寂然而逝。在时间之流中化为烏有。没有人去追问他们曾经怎样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又有怎样的意义。

 

 我想象着几十年后，我早已长眠地下和这些墓中人呆在一起，会有人在我的墓前作哀伤的凭吊吗？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洞悉了一切世事的秘密，参透了生与死，痛苦与欢乐，伟大与渺小，成功与失败，希望与绝望，爱与恨。扭结着，渗透着，直至最后的界限渐渐的消失了。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彻悟，一种小看天地万物的气度，觉得天下事再大也是小事了。

 一种巨大的安静与安详从什么地方飘来，笼罩了我的心。我于是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平静的望着湖水，心中漾起了一种幸福的崇高感。一个人，就象这湖水中的一滴水，有什么可苦恼可忧伤的呢？所有的苦难和忧伤，不过是渺小的，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又何必到牛角尖上去寻愁觅恨呢？

 我有了一种滑稽感，为什么名和利会象木偶后面的提线人，用蒼白的双手操纵了人世间的一切，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纷纷扰扰的一个大千世界，转眼灰飞烟灭，什么不是过眼云烟？把这几十年一过，谁知道有我这个人在世上走了一趟？这样想了，我马上把自己彻底解放掉了！

 可是睡一觉醒来，还是不行！儿子放不下，孙女放不下，钱放不下！人到了这个地步还说这个，不好意思啊！有了这几个放不下，一连串的放不下。本是吃肉的人，说不得做和尚。俗人啊！我倒是想悟，可悟得了吗？悟的人要六根清静，你是一根也不清静，说什么悟，哄一哄自己吧！

 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时间使一切变得意义模糊，唯有永恒存在。它以寂然的平和把许多趾高气扬的人都打败了，想到这一点觉得公平和一点安慰。一个当他成熟到能夠明白自己在时光坐标上的人生定位，他就再没有勇气骄傲。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叶红， 女 71岁，网名：铁树，笔名：芦沟晓月。出身天津，在北京长大， 曾在云南省安宁县连城公社松林大队当知青七年。做过教师、仓库管理员、 云南日报记者，已退休。现居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