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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 柏:太 阳 岛

太    阳    岛

/松 柏

题外语上世纪被一名歌手唱红的太阳岛,本在哈尔滨郊外的松花江上,于是重庆人跟风,将南坪九龙寺下长江边的大石盘也叫作太阳岛,一时回归自然的热浪席卷了整个大石盘。
随着开发的机器轰鸣,而今的大石盘正在从地球上消失。但童年在大石盘上的种种往事实难抹去,故以小学时的一次班级活动来回忆已成为历史的过去。童年的快乐在于自由和无忧,在星星火炬下成长而不失童真,赤身裸体的童年,才是最真实最愉快的时光。

(一) 

大石盘——一个土俗形象的名字,不知伴随我们的先辈多少年,直到上世纪末,一曲歌唱靓了松花江上的太阳岛,重庆人才发现自己的大石盘比北国的太阳岛更令人心跳,于是就将大石盘称为重庆的太阳岛了。

往日重庆人知之甚少的大石盘一夜间名声灌耳,欲摆脱都市喧嚣的少男少女,老翁童稚在这里聚集,歌声、炊烟在石滩上四处弥漫。

太阳岛,它无法与我童年心中的大石盘换位——大石盘所散发出的乡野气息至今仍清润着我的心。我曾去过北国的太阳岛(松花江江堰),但他没有大石盘的旷达,没有大石盘的广袤,他不及大石盘给我们的恩赐。

大石盘——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孩童们的伊甸园。

进入六十年代,我们也进入了高小。一天,班主任杨老师说,这个星期天我们班以中队的名义搞班级活动,到长江边的大石盘野炊。当时我们的高兴劲就甭提了。自进入小学以来,在春日里时常看着高年级的同学在野外搞野炊活动,那时我们还小,老师不带我们去,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现在我们也进入高年级了,愿望终于实现。

老师选择班级活动的地点,一是离学校几公里远的一山脊上,那里有当年抗日战争时期留下的高射炮炮台,有交通壕沟相连的防空地堡,这就是三丰山炮台。站在三丰山山顶,俯瞰脚下环绕重庆城下东逝的长江水,远眺巍峨于长江北岸的鹅岭、巴蜀古道上的浮图关,繁忙的重庆火车站,百舸争流的朝天门码头。然而,我们更愿意去的地方还是长江边上的大石盘,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这个布满水凼崖石的荒野,当长江洪峰来时沉没于水中,当长江春汛来时又把美丽与欢乐献给大地。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光,本就冬天不甚寒冷的重庆,冬寒早早就离去。春风一刮,桃李争春,桃花汛也姗姗来到。枯竭一冬的长江在人们的不经意中又开始充盈,江岸旁的大石盘上,惜春的男女童叟已在水凼前、岩石间来来往往。那撩人心弦的大石盘,使我们班级活动前的准备工作也早早进行。

男孩女孩显然因某种因素各显出他们的特性。女孩生就是务实派,她们为野炊的具体事务奔忙:鍋盆碗筷、油盐柴米,早把一个个小背篼塞得满满当当;而变着法子玩却是男孩的天性,他们现在忙的是要他们的父母在工厂里找废弃的200支光(即瓦)、500支光的白炽灯泡,然后精心地做一个漂亮的鱼缸。因为,随着长江桃花汛的到来,也传来大石盘上水凼里神秘的降落伞鱼到来的喜讯。

那时我们年幼,生物学知识还处于空白,每年随春汛准时而来的桃花水母,我们就按它的形态安上一个切意的名字:降落伞鱼。在男孩的心目中,能捞上几个降落伞鱼,那可是这次班级活动的最大收获。

用白炽灯泡做鱼缸,那可是男孩的一大发明。电灯泡的玻璃很薄很脆,一不小心就会炸裂割到手的。我们小心地去除金属灯头,敲掉灯颈内抽真空时留下的玻璃小管,破坏灯泡里的真空,这样灯泡就不会爆炸伤人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经济还不宽裕,重庆市民的生活用水都是在户外的公用水龙头付费获取,我们工厂居民也是几十户人家共用一个设在院坝或房角的水龙头,与市民的区别是,一月几毛钱的水费在工资里扣除,水随便用。所谓水龙头,就是在高约一米左右的钢水管上安装水阀,我们称它为水管子。在水管子四周铺设有青石板,石板一来可保持环境的洁净,二来又能用作磨刀石,谁家的刀钝了,就在石板上磨它几下,刀又恢复了锋利。

现在我们就在石板上磨制鱼缸,磨制的工作就是将灯泡灯颈内的玻璃管柱头磨掉。玻璃很硬,磨不了几下,石板上就现出一条凹槽,而灯泡颈玻璃却只是磨出了几条浅浅的磨痕。语文课中的“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激励着我们,蹲在水龙头下苦苦磨了近一个钟头,才将灯颈上那一圈玻璃磨穿,小心地将磨掉的玻璃管柱头从灯泡内取出来,再将锋利的磨口处理一下,一个漂亮的灯泡鱼缸就做成了。

期盼的日子终于到来了,我们班五十多个同学,排着队,背着背篼,提着柴禾,在老师的带领下高兴地向大石盘进发。按少先队的编制,一个班级为一个中队,中队没有队旗,故我们这个中队活动没有队旗引路,只能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高举红旗,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队伍离开学校不久就上了工厂的公路,公路在厂区和家属区蜿蜒。不久,队伍就到了长江边的黄葛湾,眼下一坡足有三四米宽、近百米长的石阶,一直伸展到长江水边。黄葛湾长江边有一小水湾,在冬腊月长江水最枯的日子里,水湾里都保持着较深的水位,是一个天然的船泊港。

抗日战争年代,内迁到重庆的兵工厂几乎都建在长江和嘉陵江边,做出的产品则由长江水路运往抗战前线,长江是当时对外运输的主要通道。抗战前,重庆的公路运输几乎是一片空白,重庆成为陪都后,公路建设才有所发展。工厂的几辆卡车还是抗战初期从中缅公路接回来的美国嘎斯汽车,仅作为工厂内产品运输周转用。

工厂所用电力靠自己生产,故在黄葛湾的山凹里建有一座火力发电厂。发电厂用的燃煤、制造枪弹所需金属材料和化工原料全由这个小港出入,凭劳工双肩一挑一担地从船上经这坡石阶,一梯一梯搬往工厂,生产的产品也从这里一箱一箱搬运上船。

1950年代末黄葛湾修建的缆车运输道

过了黄葛湾,江边就没有大路了,一条人们从草丛和砂砾中踩出的小道沿水边蜿蜒,我们的队伍呈一路纵队像一条弯曲起伏的长蛇,向上游的大石盘游去。路旁新生的茅草已由嫩绿变成了墨绿色,江岸坡地上成行的胡豆长势正旺,粗壮豆秆上形如马耳朵的叶子逗人喜爱。摘一片饱满厚实的胡豆叶,用手捻一下,用口吸吮,几番下来,即可做成一个小小的绿色气球。上爬满黑白相间的胡豆花,采蜜的蜜蜂在花丛中飞舞,在春日的微风里,荡漾着花香和土壤蒸腾出的芳香

这些坡地属于一个名叫土地沟的小村落,几户农家就隐秘在浓浓的黄葛树绿荫中。江岸坡地一年只有一季的耕种,在七八月间将被长江洪水淹没,但洪水也给土壤进行了洗浴,并带来充足的养分,令农家来年获得丰厚的补偿。

一条柳叶状小舟楞靠在村落菜园的竹栏旁,一只小花狗跑来朝我们汪汪直叫,见到的是一支庞大队伍,只得摇着尾巴跑回了农院。一条名为土地沟的小溪从村前黄葛树下流过,溪边的慈竹在恬静的微风中摇曳,几个村妇在溪边的石滩上洗涤衣物,她们将衣物放置在石滩上,然后用木棒使劲捶打,乐呵呵的脸上溅满污水。不远的溪湾处,几个光条条的村童在溪里扑腾打水仗,碧缎似的小潭升起一片水花。

小溪的水来自不远岩坎上南坪的千亩稻田,稻田一年只耕种一季,秋收后即蓄满水,农家称为冬水田。水汪汪的冬水田里,不安分的鲫鱼会折腾窜入溪内,顺溪而下者往往成了农家的美肴。

过了土地沟,不远就是大石盘了。“石盘”是重庆人的方言,拿普通话来说就是石滩,大石盘就是长江边上的一处大石滩。长江在这里往西北方向拐了个大湾,湾内形成一片数千亩石水交融的大石滩,南坪一带的农户称其为大石盘。大石盘最高处凸出江面二十来米,江水“七(月)涨八(月)退九(月)归槽”,在长江七八月(旧历)涨大洪水时,大石盘就会被水淹没。一般的洪水,大石盘高处会像岛屿孤立在波涛中,农家就说,今年水不大,大石盘还没有封顶。

一年里,仅有很少时间大石盘会与江岸隔离,其余时间岸边农户会到石盘上利用不成片的小块沙地种植胡豆、豌豆、瓜菜等作物。而这时候,大石盘也成为通往长江北岸九龙坡、杨家坪的水码头,一条小木船在这里摆渡,迎送南来北往的人们。

枯水时,大石盘怀抱一个湖,水面有好几百亩,当地人它称叫“大龙凼”,意即藏有龙的大水凼。龙凼在没被洪水淹没的日子里,水绿得阴森,令人生畏。据说,曾有好奇者用捆上石块的十几副箩索也没探到底。还有人说,看见一只大鸭子在水面上游玩,一眨眼就沉入水里失去踪影。因此,水性再好胆子再大的人都不敢到大龙里去游水。

大石盘还有一个名字,一般人很少谈及,不知是否与相关的悲惨传说有关,只有在长江航道图上才能看到——九龙滩。

与九龙滩相连的南面山岩上有一座庙——九龙寺;九龙滩紧邻的长江段——龙凤溪;与九龙滩隔江相望——九龙坡。现在的重庆人谁不知道九龙坡?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九龙寺、九龙滩、龙凤溪呢?这个神秘的地方,曾给予前人后辈无限的想象空间。

龙凤溪在枯水季节水势凶险,翻滚的江水发出哗哗的吼声,行船在这里可要千万小心,故在大石盘的最高处设有一航标站,指挥上下航船有次序地通过。所谓航标,就是用竹篾条编织成的航行标识,有片状长方形、圆灯笼形、箭头形,表面涂有黒、白、红颜色,这些不同标识的竹篾片变换着挂在一根高高的楠竹竿上,就像城里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指挥轮船有序地航行。

每当有轮船经过,江面即掀起层层波浪,波浪由江心一浪追一浪涌向沙滩岸边,浪波里翻滚着闪烁银光的颗粒,我们叫它沙金,其实是跟随江水奔腾来的云母碎片。波浪将水边的沙粒翻卷成数条小沙丘,一层挨一层沿沙滩边呈波浪状伸向远方。

我们选择紧挨长江边的石滩作为营地,放下背篼,搬上三五块石头就垒砌成灶台,女孩的天性使她们很快就进入了主内的角色,男孩则忙着寻找引火用柴火。沙滩上石块间随处都可找到纤夫们扔下的废竹纤索,我们叫它纤藤,干透了的纤藤是最佳的引火柴,干透了的水柴也可不费力找到。不大一会儿,大抱的柴火就堆到了灶台前,随后,一团团白烟就乘着江风四处蔓延。

六十年代初的长江,只要洪水一过就清澈无尘,没有人担心它不能直接饮用。男孩的最后一项工作是提着小桶到江边取来江水,剩下的事就全扔给女孩了。

“三月三,螃蟹爬山。”农历三月已是暮春时节,大地万类生机盎然,水边的石块长着的绒毛状绿苔丝随波摆动,江中的螃蟹也从潜伏的深水中来到岸边走动。男孩的雄心与乐趣就是在这些石块下捉上几个大螃蟹,我们称为扳螃蟹,为野炊添点美味。

我们的童年,男孩穿鞋实属高消费,所以都是打光脚板,北方话就是赤脚。只要卷上衣袖和裤脚,一切准备工作就算结束。四月的江水已没有太多的寒意,站入齐膝的水中短(截)住螃蟹逃往深水的去路,伸手轻轻地翻动水中石块,如运气好,笨拙的螃蟹在明镜般的水中动都不动,只要将手轻轻伸入水中,在慢慢接近螃蟹的那一瞬间,猛地一下用拇指和食指将它的一对大钳子紧紧捏住,这样螃蟹就不会夹伤你的手,这就是手到擒来。

多数时候螃蟹还是很警觉的,石块一翻动,它就举着一对大钳子,横着八条腿快速逃窜。这时你必须迅速将它按住,这样做往往要付出代价的,大个的螃蟹会将你拇指夹伤,痛得你手直甩,聪明的螃蟹会松口,趁机逃入无法翻动的大石缝或深水里,死心眼的螃蟹却死死咬住不放,结果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一场扳螃蟹大战往往会使衣袖裤脚打湿,但这不碍事,只是感觉有点凉意不舒服而已。要想着凉感冒,那时的我们还不至弱不经风雨。

大石盘上垂钓者

吃饭啦!营地传来女孩的喊声,我们忙带上收获,顺便在农户的瓜地里捞上一大把南瓜叶。回到营地,灶膛里残余的火食(木炭)燃烧得正旺,我们将收获用南瓜叶一层一层地包扎好,掩埋在火红的火食中,期待它快快发出蟹肉香。

六十年代初,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政府要求勒紧裤带过日子,城里人每月每人供应二两菜油半斤肉,小学生特优每月21斤粮食,可能还要搭配几斤粮的红苕或豌胡豆粉之类的杂粮。

那时搞野炊活动,能摆出的东西不会比家中桌上的东西多,只是图个乐趣。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白米饭已是上等佳肴。当我们在青叶菜中奢侈地多加几滴菜油时,也许家中的父母兄妹此时正用土茯苓、牛皮菜裹腹。

春日的和煦温暖着围石块而坐的男孩女孩们,嘻哈声荡漾在江边的石滩。

猛然间想起灶膛里的美食,赶忙去掏出来,还好,刚把包裹的南瓜叶烧焦,剥去焦糊的南瓜叶,一股特别的香气扑鼻而来。哈哈!螃蟹正好焦黄。瓣开蟹壳,黄黄的蟹黄、雪白的蟹肉、肥胖的大夹(大腿),谁也无法抵挡住火烧螃蟹的诱惑。我们珍惜这大自然给我们的恩赐,人人都成了“吃不吐骨”的魔王,连肉带骨地咀嚼,真香!

日头偏西,已到收拾好用具回转的时候,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呢。在大石盘与小石盘相连的石滩上分布着许多天然石臼,有的大如水塘,有的小如水缸,石臼边缘也像江边的石头一样长满绿丝状的长绒苔藓,石臼里清澈的水在苔藓的映衬下也显出玉般的碧绿。在这些盛满水的石臼里,乳白色的降落伞鱼在碧绿的水中一张一合上浮下窜。我们叫它为降落伞鱼,实际上它是一种低等单细胞水生生物,学名叫水母,我们几天前精心制作的灯泡鱼缸,就是专门为它们打制的。

我们先用石臼里的水灌满灯泡,为接纳降落伞鱼作好准备。降落伞鱼本就不大,若小拇指甲大小,身体柔弱似水,飘渺若丝,捕捉它只能用精心制作的纱网,看准目标后将纱网轻轻伸入水中,再慢慢靠近水母,网住,离开水凼。这时,降落伞鱼似一丛白丝粘附在网上,你要小心轻手取下,稍一用力,它就粉身碎骨了。

刚装入灯泡里时,降落伞鱼还装死不动弹,像一团白色的丝绒沉在水底,待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又开始了张合升降的游动。

球形灯泡里晶莹无色的水成了一面天然的放大镜,降落伞鱼一张一合飘渺洒脱的姿态,被放大显示得清清楚楚,大家抢着观赏,不愿放手。女孩的意见最大,说她们做的事最多,男生耍安逸了,应该让她们首先观赏。

说来也是,野炊是这次班级活动的主题,若没有她们默默奉献,我们可要饿肚子了,论贡献男孩确实无法比拟,现在是男孩该给她们作补偿的时候了。男孩接过背篼,让女孩去乐滋乐滋。

还在半路上,灯泡里的降落伞鱼就不再飘动闪合,这回不再是装死罢演,确实变成了一缕白色的尘埃沉淀在水底,再也扬不起那美丽的白伞了。

降落伞鱼,多情而脆弱,它离不开生养它的地方。

(二) 

黄葛湾紧依偎着小石盘,小石盘是一条直伸向长江江心的石梁,石梁从长江里挖来一凼水,叫小龙凼。

        小龙凼

午后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段,春日的阳光虽谈不上火热,但也是够毒辣的了,石盘上的沙滩经阳光的烘烤已翻白,赤脚踩在上面已有烫脚的感觉。与大石盘隔水相望的小石盘上已有一股热气在升腾,小龙凼里一群青沟子娃娃在浇水嘻戏,闹够了就在沙滩上打几个滚,砂砾顿时裹住了赤裸的肉体,横七竖八躺在沙滩上,就像沙铸的模特。

从暮春到秋初的这段时间里,到长江里洗澡(重庆崽儿把游泳叫洗澡)是男孩的最大乐趣,对生死确实没有意识,一家四五个兄弟姊妹,多一个少一个一点都不在意。

夏天男孩都穿得很少,上学时上身穿一件圆领汗衫,下身一条短裤衩,一年仅有三五尺布票,容不得你有内外衣裤的奢侈。在家可能连汗衫都不穿,光胴胴度时光。长江边长大的男孩,只要还有点男孩气,一般都要到激流中去鎬刨(俗话,手在水里划动姿式,此处意为游泳)几下。来到江边,将裤衩一脱就拱进水里了。

若要横渡长江,将裤衩顶在头上也很轻便。横渡长江的要素是必须选好下水的地点。下水点离江心激流不可太远,否则抵达江心激流时体力耗费太大;还要这股激流的流向必须是对岸,搭上这股流水不用费太多的体力很快就会游到对岸。若这股流水只在江心奔流,你又不能很快冲出它的束缚,则会用很长的时间、耗费很大的体力,才能抵达对岸,有时甚至会发生危险。

当然,横渡长江时一般都是好几个伙伴一道,遇上危险也有个照应。小石盘几乎伸入江心,从上游来的激流被这堵石梁阻挡,迫使它转向对岸,因此横渡长江小石盘尖嘴处是最理想的下水处,只要你奋力游上十几二十米就能搭上江心的激流,顺着这股水的流向,很快就能抵达长江的对岸。因此,文革中几次追风武装泅渡长江,都选择在这里下水。

网络照片

在长江里与水搏击充满了乐趣。顺着水流游上几百米或更远,称为放滩。若在放滩时能遇到上行轮船,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一般都是等有上行船时才放滩。放滩时选好下水地点,取好提前量,到时一窝蜂向轮船冲去,抢在轮船前头再分散开来,一些游往船外侧,一些留在船内侧,都保持距船舷三四米远处顺漂,船尾螺旋桨将水卷起的巨浪,使我们在浪尖波谷里起伏,我们叫作乘浪。

当波浪将你推上浪峰时,眼前蓝天深邃,山峦巍峨,江面渺茫,高兴得哇哇直叫;当波浪将你沉入浪谷时,水墙迎面,困若井蛙,仿佛到了洪荒末日。

上行的轮船一般都用钢缆拖着一长串柏木驳船,每条驳船的船头都有棕索吊曳。当漂流到驳船头时,一个鱼跃打挺抓住棕索,身体就像被牵引的滑翔机,一下就跃出水面又落入水中,然后船牵着你在水面滑行,身体两旁飞出高高的浪花。

与船同行上百米后,抛开缆索,猛划几下逃离船头,以后就踩假水(一种游泳方式)让激流托浮着你漂荡。这样的享受不是每次都能获得,一但抓索失败,只好打道回府了。

若裤衩已顶在头上,就不必再走回原地,否则只得再沿着江边让已享受的快乐被路途的颠簸所代替,回到原地往往会将疲乏的身子在水里浸一浸,再在滚烫的沙子上像驴打滚一样滚上几滚,换上这身“新衣”后,眯着眼躺在沙滩上,吐出一口长气,让太阳补充消耗的能量。

晒够了,再跳到水中将身上的沙粒洗净,斜躺在水边,抓起沙浆滴注奇山怪石玩(称为滴石山)。当然,这些不能让老师知道,也不能让女同学知道,她们最爱在老师面前翻嘴(告密),惹来老师的理麻(教训)。

一个暑期的每天下午,男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全身被太阳晒得黢黑发亮,就像烟熏的腊肉一样。

图片未署名者为作者拍摄。

作者近照及简介:

松柏,本名何清福,1949年出生,重庆市人。文革爆发时为重庆市第四十三中初中毕业生,共青团支部书记。文革中参加造反,属反到底派。后下乡当知青,1972年“顶替”退休的父亲到长江电工厂当工人。1973年推荐到重庆大学成为“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回厂技术科任职,后为高级工程师、中国机械工程学会热处理分会第三届感应热处理技术委员会委员。1982年获国家发明四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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