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我们的1978
那 年 高 考
文/冯礼台
不久前央视播映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引发了同学们的热议，有慨叹，有感激，更多的是深情的回忆。回忆那年高考，回忆我们的大学生活。作为那年高考的受益者，我亦思绪万千，于是........我出生于一个贫农家庭。我的父母大字不识一个，到了我这辈终于有了上学的机会。我读书一直很努力，小学毕业得到了三个100分（语文、算术、政治），随后上了初中，我的父母和族人们都很高兴。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务必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上初中时我立下志愿：这一辈子要么当画家，要么当作家。作者（前排左二）
然而，刚读了一年多初中，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我和我的同学们全都失学了。十一二岁的娃娃不懂革命，更闹不来革命。看着老师们被斗，学校图书馆被砸，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于是我从散乱的将要被焚毁的图书堆里偷偷地捡了《康熙字典》《杜工部全集》《白香山诗集》等几部封皮暗淡的书，用麻绳捆扎好裹在被盖里，背着回到了家中。我家住在巴河边上。父亲找人给我打了一只小木船，让我在巴河里做起了渡夫和渔郎。过了两年多的野渡垂钓生活后，我被公社安置在家所在地的生产队当了“土知青”。又在田间地头锻炼了两年后，我被送到平昌师范学校短训三个月。县文教局一纸文件把我安排到离家四五十里外的一个边缘公社去教初小。因为没有文凭，在教小学的八年里我一直流转于该公社的各大队或生产队小学，并一直教着小学的低段。考大学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那年我在一个生产队小学里教着一、二、三3个年级的复式班。另一位王姓教师是高中毕业生，教着四、五两个年级的复式班。他虽然是个“民办”，但是这学校的负责人。一天上完课，王老师对我说：“明天是星期天，你帮个忙代我去四大队小学参加教研活动，我要在家种菜。”于是我领命而去。教研活动结束后，教革组长长告诉大家：“要考大学的到我这里来报名。”听说可以考大学，我即心速加快，激动不已。接着便是一阵惶恐：我这么个层次能考大学么？短暂的犹豫后，不顾旁人的讥诮，我勇敢地报了名——至少可以见证一下高考的考场呀！那时没有电视，公社广播里公布了报名者的名单，我又遭到一些人的嘲笑。强烈的上学欲望让我对此置若罔闻。要填表交照片了，可我没有，公社也没有照相的地方。我赶紧一路狂奔翻过两重高山跑到四十几里外的区上去照相。两天后拿到照片一看，真像个“鬼王爷”，我气得将照片甩在地上。照相的师傅也很尴尬，连忙说：“小伙子，别发气，我给你重新照一张吧。”时间来不及了，明天上午就得交，而且我还得赶四十里山路回去。没办法，我只好无奈地弯腰拾起它就跑。我终于生平第一次参加了高考，但没有得到录取通知书。县招办的人告诉我，只上了中专线。有了这次尝试，我暗下决心非考上大学不可！于是我开始认真准备，到处找复习资料，并买了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各一张挂在墙上，夜以继日地复习。一上完复式班的课就抓紧批改作业。教了若干年的初小教材很熟悉，根本用不着备课。每天早起，煮好三顿饭，中午和晚上的饭热热就是了。我主要的复习时间是在夜晚。学校是低矮的土墙房，墙体裂缝多而宽，门是竹板做的，既透风又钻夜蚊子。农村的夜蚊特别多。关起门来闷热，不关门又会吹灭灯。我只好将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放在门背后，穿着背心和短裤在屋外走来走去地背，忘了就进门去就着煤油灯看一下又出来。作者（前排左二）和同学在西师校园合影
那期间，教革组的副组长听说我在复习，认为我不务正业，他便搞了一次突然袭击。一天下午，他派了一名亲信来把我所教的三个班的作业本全部抱走——找岔子了。可过了一天，那名亲信又将作业本抱回来还给我，说：“你批改作业还是认真的。”离上次的高考半年左右，我又走进了高考的考场。这次仅我们那个公司就去了六十多个考生。其中64级、65级、66级的高中生、中师生，很多都来参考了。但放榜时只有我一个人榜上有名。教革组长服了，立即破格提拔我到大队小学去教五年级。我的高考分数不低，于是我填报了成都财经学院（即现在的西南财经大学）。因为家太穷，想彻底改变生活的现状，不至于老是捉襟见肘。但县招办不干，说上级有规定，教师只能填报师范学院。于是我成了西南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系78级的学生。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名大学生。同学们啊，时代捉弄了我们，时代又最终成全了我们。因为成全，我们终于老少不分地成为了同学。现在回想起来感触良多。虽然耽误了许多青春年华，于甜蜜中难免夹杂着几分苦涩，但我们有了丰富的阅历，有了深沉的历练，这也是一分收获，至少我们的人生丰富多彩了些。这样说也许多少有点儿“阿Q”,但无论怎样，我们毕竟幸运了一回。为了这次幸运，我们应该感谢改革开放，感谢与我一样同是小个子的邓小平！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冯礼台，1951年生，四川省平昌县人。因文革而初中肄业。1969年回乡当“土知青”。曾任小学教师。1978年考入西南师范学院中文系78级。1989年回西师进修先秦文学一年。高级讲师，后改行从政。任电视台台长，中国广播电视学会、当代广播电视中心研究员。发表论文、散文、诗歌等数百篇。出版专著《咏月》（诗词300首鉴赏）。参与《中国佛道诗歌总汇》等书的编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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