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银行卡
文/黄 海
40年前，我从学校毕业，怀着憧憬的心情分配到当地一地市级工厂，开始了我自食其力的工作历程。有人调侃我是“办公室坐圈圈椅”的干部。说起“坐圈圈椅”，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敢懈怠，无论怎么说200多号职工的切身利益都要从我“手上过”——出纳员。还有企业买原辅材料、低值易耗品、机械设备、办公用品，报销业务费用、差旅费，发放工资、奖金、其他收支的收进拿出，无不从我一个小小出纳员“手上过”如果差之毫厘可能将谬以千里，怎么也不能麻痹大意。
初来乍到，总有许多陌生、好多新奇，还有很多欣喜，紧绷着我的神经，充斥着我空白原始的脑海。对办公室、财务科、车间、生产、仓库、销售，等完全处于陌生状态，而我的好奇心，加上父母、老师“不懂就问，一定不要装懂”的教诲，我明白真得虚心学习，我知道，已到了在工作实践中去学习的时候了。
在财务科工作中受到老大学生吴老师、唐老师、涂科长他们的热情传帮带，使我的工作如鱼得水。但的确马虎不得，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也会给工作带来被动。出纳工作要求日结月清，可有一天在清算现金日记账时发现差错了两分钱，使得账实不符。我看一会就要下班了，简单查找了一下，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便想回家了，自言自语“差了两分钱，明天再查找吧。”吴老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情况，“小关，差错了区区两分钱的本身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如果账实不符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是一个财务问题了。必须把问题找出来，你才能心安理得哟！”
吴老师那平淡而意味深长的话在此时此刻，已让我感到一阵芒刺在背，也感受到吴老师的热情，是在提醒也是在批评。我脸上是火辣辣的，好像失去了青春的色泽，也不好意思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坐下来，“摆开战场”认真查找现金日记账的问题，结合逐份查看原始凭证大小写金额，并与记账凭证记录的一致性，以及过现金日记账与记账凭证的金额准确性的计算等，记账是没有问题呀；再点验保险柜的现金，一分钱、两分钱、一毛钱、五元钱、十元钱大大小小钱币仔仔细细的点钞——还是差两分钱。要说我的“国家珠算技术一等级”水平已把算盘珠子无论敲打得“噼噼啪啪”响，也感觉到无计可施了，恍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就在办公桌前“闷”起一言不发，走来走去，烦躁不安，手足无措。
吴老师见状，走过来，拍了拍我肩头，“别气馁，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吧。你能肯定单据做账、记账凭证是对的吗？”看上去，吴老师眼神透射出鼓励和希望。“可以肯定。”为了加大说服力，我紧接着，“是正确的！我都核实两遍了。”“那么，保险柜里面的现金对不对？”“也对。”我自信而不假思索。因为这些都是反复检查两遍上面了。“这两项既然都正确，问题可能就出在现金上了。”
吴老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对，你白天工作的时候现金不停地在抽屉里拿进拿出的使用，你再认真看一看抽屉里面钱币的情况吧。”吴老师把额头轻轻地一拍，带着坚定的神情说道。啊！我俩不谋而合，我暗暗的高兴了一下。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开始“翻箱倒柜”果然在有一些破损的木制抽屉不起眼的夹缝处发现了目标——它——两分钱，静静的平卧在夹缝深处。我的眼睛一阵放亮——找得我好苦哟。我一阵惊喜：“吴老师，找着了，找着了！”我高高的夹着两分钱硬币在空中比比划划。
此时，我仿佛这不是轻飘飘的两分钱，而宛如一块铅，让这个一晃一晃的姿势带有一些沉甸感——这始终是我的疏忽大意啊；我又仿佛感受到一摇一摆的动作是胜利者的振臂一呼——这是经过吴老师的鼓励，指点迷津和我的苦苦查找下的“胜利果实”我摇了摇头，苦涩的笑着，吴老师微笑的点着头……从那以后，我更加注意细节，注意工作的精细度了，始终既要坚持工作效率，也要秉承“慢工出细活”的古训，而直到我五年后调出喜爱的这家工厂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每个月一定让全厂职工爽心的一件事总会出现，那么最让职工爽心的一件事是什么呢？无疑是发工资啊——每个月10日左右发工资，就这时间而言基本上是“雷打不脱的”每当此时，厂里面一定会小小的热闹一番，言谈举止间总是流露出喜气：“过两天就发工资了。”“发了工资，一家人去看一场电影。”“我可以还别人10元钱了。无债一身轻喽。”……发工资的一天一天临近，而财务科的我们几个人却在十天前就在策划、盘算、调度周转资金了。
分管财务的高副厂长亲临第一线——财务科、劳资科，鼓励＋商议＋指示，一个中心就是确保当月职工工资按时足额发放。说真的，俗话说得好，当家才知盐米贵。有时企业效益好些，或资金支出小一些，或资金周转“回笼”快一些（那个时候，已经存在“三角债”也许是后来满天叫嚷的“三角债”所异曲同工之效，那可是现今“三角债”的开山鼻祖吧？），银行存款资金余额大一些，这个时候，年已五十多岁的涂科长脸上就像是绽放青春的花朵，喜笑颜开：这个月好啊，一点都不愁发工资。还有几笔大额应收账款没有去收回来，留到困难的时候去收款吧。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是神清气爽，仿佛也看到不日发工资的“热闹”场景……
发工资全部是现钞。以现在的角度去看，钱并不多，但是绝对“不过夜”这是一条财务纪律，约定俗成的纪律，一条行之安全的纪律。为了做好“一条龙”工作，发工资前几天，我们就和开户银行分理处取得联系。那一天，财务科连同搞劳资、统计的除涂科长以外的其他人员五人，以及保卫科的二人，提着蛇皮口袋，神采飞扬坐上厂里专车去距离并不远的银行分理处“数钱钱”这是一个月来全厂职工的辛苦钱，钱虽然并不多，3、40元，6、70元，8、90元，100多元钱……但好多家庭却是可以“养家糊口”——他们在盼望。我们一定要平安按时足额的发放到每一个职工手上——这是我们的愿望，也是一个财务、劳资人员的职责。我们每一个都是在这么想着。
当“运钞车”返回厂里面时，已有人笑嘻嘻的注视着我们，“要发工资了，发工资了！”一个劲的欢叫。我们无暇顾及，只是急急忙忙把工资钱袋子七手八脚提进财务科，关上门，根据劳资部门制发的《XXXX单位职工工资发放清单》，分工协作，把每个人的实发工资32.80元、38.50元、47.45元、72.45元、135.78元不等额的钱，还有工资纸条（大约一尺长一公分宽度）一并装入“工资袋”——一个土黄色牛皮信封（写有所在部门、编号、姓名）。也许在以后的历史长河里，人们把“发信封”多暗喻为送礼物，送钞票，甚至或于行贿受贿的一个代名词，可能就缘于早些年用信封装钱发工资吧，其实，两者有着“大相径庭”的含义。
有工人像小娃娃一般，在财务办公室门外面，在窗口处搓着手，踏着脚，伸着脖子昂着头，在大家翘首以盼中，财务科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这就意味着可以发工资了，还没有等劳资、财务人员喊发工资了，就不时有人急不可耐发出喜悦的笑语声，“发工资了，领工资了。”叫唤着一拥而入，发工资时大家很愉快，似乎已把一个月来的一些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这当然不仅是自己领工资钱多少的本身，而是伴随一个情暖过程，一个透明过程，一个借机小聚嘻哈畅享的过程。大家吆吆喝喝三三两两来到财务科，工资表就放在桌上，自己报一报所在部门、编号、姓名，在“签收人”处签名或盖上私章（那时有少许年长者有加盖私章的习惯），劳资人员就会把装好发放工资的土黄色牛皮信封递给工资签收人XXX，里面的工资单上写着应发工资，工龄工资，级差工资，粮贴，教育津贴，儿保（独生子女补贴），加班费，调资升级，应扣款项：房租、水、电费、工作（损失）赔偿、借款扣回，实发工资，等，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大家可是你看看我的工资单，我问问你的工资情况——“小王，多少钱喽？”“55.85元。”“啊，你咋比我多7元呢，我们应一样的哟。”“是不是我有7元钱加班费呢？”“喔，我这个月是没加班。”“我这个月多了7.50元，原来是长了资，好啊！”“升了级调了资，你该请客哟。”“可以可以，满请满请。”你一言我一语，没有长幼之分，没有上下区别，工友们那可是你说我笑的，气氛很是详和。大家拿着“信封”和工资纸条怀惴满满的知足感，笑哈哈打打闹闹慢慢的散去。从大家的喜形于色可见，不管是增资的，还是扣发了损失赔偿款之类的，都满载着幸福感。
随着岁月的推演，这种发工资形式已渐渐的淡出人们的视野，退出了职场，已静静的悄无声息远我们而去。现在发工资技术含量发达了，财务、劳资人员、保卫人员又不用去银行取款，也不需要装“信封”了，也不需要专门为离退休人员通过去银行汇款发放工资了，就是发一张银行卡，工资、津补贴、扣款等之后实收金额就在银行卡里面一笔收支款金额反映就行了，不需要收款人签收，倒是方便了许多。但是人情味弱弱了，对自己和对他人的知情权、比对权却失去了，也看不到当年领工资那热火场面了，已不知满足感在哪儿。
大家只能是在手机信息中草草的看一下工资金额，难以知晓款项具体构成所在。若多了点钱钱，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多的是什么钱；少了点钱，一种无奈和无知。没有人问暖你，你也不便向他人问长问短的，表现出一种神秘兮兮，要说有多少度数的麻木感也不为过吧。
这，不会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吧？世事已随风飘然而去……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黄海（风雪千山），籍贯江苏省海门市，1963年8月生于原四川省永川县（现重庆市永川区）。重庆市永川区作协、永川区诗词协会、重庆市作协、重庆市报告文学研究会、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作协《诗刊》社社员。散文、纪实、诗词载《重庆纪实》《今日头条》《中国村庄卫视》《世界财经》《重庆诗词》《中华辞赋》《诗刊》等。2021年团结出版社出版诗文集《一路芬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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